蔡山镇中,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我的初中岁月
我的初中,是在湖北农村一所镇里的中学就读的。在那里,我求知若渴,度过了三年美好的时光。
我们县属于黄冈市下辖的一个小县。读书的人,大多知道《黄冈密卷》《黄冈兵法》,当然,此兵法非彼兵法,是关于读书与考试的一个比喻的说法,因为黄冈的基础教育,全国知名,尤其是黄冈中学,更是声名显赫。不过,要论兵法,也是可以的,因为黄冈市的开国元帅、将军众多,那些元帅、将军们,他们对《孙子兵法》的研究也应该很精深了。
中国五大戏曲剧种之一的黄梅戏,它的发源地,就是我们的黄梅县。李白诗歌中的名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其极尽浪漫和夸张的描写,世人皆知,它出自李白的著名诗作《夜宿江心寺》,而该诗作标题中所提到的江心寺,就位于我们镇里的一座小山上。该山,地处长江下游平原地带,尽管海拔尚不足百米,但显得很突兀,其名曰:蔡山。我们镇也因此而得名。这样说来,我们的老家,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但也算得上是人杰地灵和人文历史厚重了。
蔡山镇中,是蔡山镇上唯一的重点中学。中学里的师资力量,自然是全镇最好的。在这里,我遇到了许多的好老师,印象最深的是我初中三年中的三个班主任老师。当然,还有一些代课老师,只是三十年的长久岁月,有的老师,我已经记不得他们的姓名了,只留下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尊师重教,是我们那儿的传统。在八十年代的时候,教师是吃公粮的,又有学问,享有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美誉,在我们农家子弟的心目中,更是备受尊崇。
刚上初中时,我还遇到了一位很好的退休老师。该老师姓洪,在我哥哥就读镇中时,洪老师就对我哥哥,很是照顾。整个初中一年级,洪老师又让我和另外两个学生在他那里蹭吃蹭喝,而我们只需每周从家拎点仅够自己吃的大米即可。
洪老师单身一人,那时候的退休工资是比较微薄的。我记得,在他那里,我常常能够吃到新鲜的蔬菜、豆腐、酱干等菜品。而其他的住读同学,只能吃从各自家里带来的各种咸菜,基本吃不上新鲜的蔬菜,这让我从内心深处十分感激洪老师。
私下里,我听哥哥讲,洪老师以前是国军的一名团长,妻儿在解放前就已经去了台湾,结果他自已却留下了,而且,这一留就是近三十年。
洪老师写得一手好毛笔书法。听说他以前在县里的书法比赛中得过笫二名。我还记得,那时候,洪老师手书了一首苏轼悼念亡妻的词作《江城子》,装裱之后,就张挂在他卧室的墙壁上。
诗词里面的一些句子,比如“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以及“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等,尽管当时还不太憧,但至今让我印象深刻。那个时候,小小年纪的我,因听说过洪老师的特殊身世,仿佛看见了洪老师内心深处的那份因思念妻儿而产生的又深又浓的愁苦,甚是让人感慨。而我从不敢问,生怕激起洪老师心中那最疼的地方。
记得,应该是在一九八七年的暑假,我们在学校补课,中午快下课的时候,突然,听到洪老师房间那边,传来有些乱哄哄的声音,说是洪老师突然晕倒在地,昏迷不醒,很快就被老师们送到镇医院去了。而我最后一次见到洪老师,却是在镇医院院子里树荫下的担架上。
洪老师五短身材,矮矮胖胖的,走起路来迈着小碎步,对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很和蔼。那个夏天很炎热,老师走前两三天,说是头晕,已经吃了降压药,但没想到还是脑出血走了。
那时的我,对生死并没有多大的概念,觉得死亡只是永别,与痛苦、悲伤、撕心裂肺是两回事,所以,在当时,我对于洪老师的去世,并没表情出多少的痛苦与悲伤。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不应该。十分怀念洪老师。
历史的车轮,既可以无情地碾压一群人,也可以成就另一群人。两岸解禁后,退守台湾的老兵可以回乡探亲了。大概初二时,我们政治老师的哥嫂,从台湾返乡探亲。当他们来教室看望我们学生时,同学都族拥而上,笑呵呵地围着远方的客人、归乡的游子团团转。
当时,大家都觉得很希奇,怎么那个奶奶的穿着打扮,有点像是电视剧里民国富家女人的样子:一袭旗袍凸凹有致,盆着头发,描了眉毛,涂着口红,干皱的脸上搽着厚厚的一层粉,神态轻松优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富贵气。瞧瞧我们自己和周边人的浓浓的泥土气息,真是让人感慨:同住一个地球,却是两个世界。
还记得,那时语文老师让我们针对公派出国留学生,留学期满不回来一事,让我们写写外国的月亮真的圆吗?其实,我当时心里在想,或许真的要圆些,不然,为什么不回来呢?但我们都揣摩出了老师对这件事的态度和用意,于是找了些理由,凑了几百字,牵强附会地说一说,为什么是一样的圆,只有这样,才好跟老师交差,并获得一个比较满意的作文分数。
初中的学习时光,总体来说是轻松愉快的,这也是我为什么码了这么多字,还有话要说的原因。
痛苦的事情,往往会一个人慢慢地咀嚼,而那些快乐的事情,常常需要大家一起分享回味。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初中阶段的课程,总体上难度不大,学习也不怎么吃力,记忆中,能够比较轻松、按步就班地就能取得一个比较好的成绩。
初中时,家里距离学校比较远的同学,都住学校集体宿舍,一个星期中只有周末回去拿一次菜。吃的饭呢,是用铝制饭盒送食堂蒸的饭。带的菜呢,主要是我们当地家里腌制的咸菜,还是萝卜干及豆腐乳之类,这类咸菜,保存的时间长,相对不易变质,更重要的是,制作成本较低,或者说,几乎不需要什么成本。
那时的农村,家里孩子多,一般人家,除了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刨食吃,基本没什么其它的收入来源。天气炎热时,咸菜也会发霉的,实在没菜下饭时,只好干吃饭,或者拨拉掉上面发霉的部分,只掏咸菜罐子下面的吃。
那时候,学校没自来水,学校的井水常常不够用,洗米蒸饭的水里,常常会有些细沙混在其中。因此,米饭里也常常会吃到井里的细沙。我记得,在冬天枯水期,有时连含细沙的井水也没有了,只好和同学们去学校门口的一个小池塘里洗米打水去蒸饭。那个小池塘,其实就是个死水兼臭水塘。冬天,水被周边的村民抽干了捞鱼,我们就顺着泥泞的脚印,走到接近塘底中心的地方去洗米。
现在,想想那时生活,真的很苦。但是,在当时,我们并没有这种感觉。有饭吃,有书读,还有那么多的老师和同学们朝夕相处,还想咋的?难不成辍学回家跟父母种田去?
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远,约莫12里路。一般是周六上午上完课回家,周日下午来学校上晚自习。由于没有自行车,我都是靠双腿来回走,回家一趟大约一个多小时,具体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因为我也没手表,其实,大部分同学都沒有手表。班上有一小部分同学有一辆或新或旧的自行车,供回家和返校时骑行。就这样,三年的光阴,从家至学校,来来回回,我那稚嫩的双腿,不知把这12里的路程,一步步地丈量了多少遍。
记得在放学回家时,要经过一大片没有人烟的庄稼地。阴雨雷鸣的傍晚,暮色渐暗时,偶尔一声炸雷,吓得我心头紧缩,不禁胡思乱想起来:会不会一下子倒霉,被雷电到?又或者,会不会突然从庄稼地里窜出一个妖魔鬼怪呢? 虽然,这种恐怖的画面并没有真的出现过,但每次经过这片令人害怕的庄稼地时,我都会加快脚步,万分警惕地尽快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转眼之间,三十多年过去了。今天,我得以停下匆匆的脚步,回头看看初中年幼时的自己,没有苦闷,没有焦虑,没有悲伤,没有惋惜,只有云淡风轻下的追梦少年!
怀念那旧日的时光,怀念曾经的初中岁月,感恩有你们,陪我一路同行!
梅加胜 于苏州 202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