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住在城南的铜作坊,这条巷子南北向,大人们们说也有一个门牌是中山南路,只是门口蓝白的塘瓷的门牌挂的就是铜作坊,我们家的位置大概就在现在三山街地铁的地方。
三山街地铁站当年的建造应该和现在所有地铁站的建造不一样,当时是开放道路挖开来造的。那个时候小学四年级,突然拆迁修路,把我从小到大的玩伴都拆迁搬走了,我们家的院子原本有三进,我们住在最后一进,铜作坊在过去应该是市集,我估摸着有点像我们现在去古镇那种街市的模样。这条街上的房子有个特点。前面一进或者两进房子后面都有个敞亮的院子,然后再往后才是东西厢对来的房子。前面就很像卖东西的市,后面就是住宅和加工厂的坊。因为我们家住最后一进,就是在坊的位置了,爸爸说他小时候有个什么运动深挖坑,他们挖了我们家后面的院子,挖出很多紫铜和黄铜的原材料,现在那些宝贝还在家里。我小时候就幻想如果住在银作坊或者金作坊一定很欢乐。
我们院子里有一个奶奶姓彭,她体态胖胖的,我从小都叫她胖奶奶,她家仿佛是我的避难所。我有什么不开心,想不开的时候,我都去她家,她儿女成人都出去住了,她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大家说她精神有点问题,我却觉得她特别好。她的生活主要靠儿女给生活费,每月她拿到生活费,她都会很开心的去吃一顿小笼包,她还带我去过,只是我小的时候吃不下这种油腻的包子,不到月底她的钱就不够用了,然后她会跟我爷爷借钱,下个月有钱的还了钱,依然去吃一顿小笼包。有一次我和我妈妈回忆她,觉得她真的生活的很自如,而且她几乎是用到了现在信用卡免息贷款的功能了。她大多数不睡觉的时候就拿一张小凳子坐在房间里或者坐在院子里,和我说话也不多,但是我觉得她很安全,我就去她房间里玩。
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在爸爸单位去上厕所,结果进错了男厕所,里面也没人,但是我出来以后仿佛被一个咒语套住,我反反复复思量这件事,究竟是哪里出错了,我觉得身体里有两个声音,一个也不能放过我,好几天都在我耳边盘旋,我也没办法告诉别人这是怎么样的感受,有一天下午我就躲在胖奶奶家里,我站在她家五斗橱前面转来转去,后来终于在这里平静了下来。
以后有点什么事,我需要一个人静静,我就躲到胖奶奶家里,一是她很安全,她看到我古古怪怪也不会多问我什么,就算我嘴巴咕咕叨叨她也不管我,其实有的时候她也会嘴里咕咕叨叨,我也就是坐她旁边,我也不吱声。
胖奶奶有个孙女比我略大,偶尔放假来玩,我就觉得我可能比她更像胖奶奶的孙女,因为我天天去她家,我们两虽然不怎么聊天,各玩各的,但是都是彼此陪伴又觉得安全。
庇护,好像就是有个地方任你待着,有人陪着,做什么都好。现在的孩子不知道还能不能自行找到这样的地方,可以有时间让心安宁,有一个时空让自己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