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记事起,我便熟悉了这股烟味。
父亲常常坐在小板凳上一言不发的抽着,放佛抽完一根,脸上的皱纹也像深了一层。小时候的我总是钻进他的怀里,为了避免呛着我,这时候的他总是抬起下巴,微微皱着眉,似要开口,却无一字说出,而我也总是喜欢用手抓抓他的络腮胡子,坚硬的胡茬扎的小手生疼。
烟圈弥散在午后沉闷空寂的小院里,飘渺的不能自主,我呆呆的看着,总想用手去抓住,父亲这时候总是会哈哈大笑,充满厚茧的大手盖住我的小脑仁,然后像是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几粒糖果,其实我并不喜欢吃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看父亲粗糙的手指拨开塑料糖纸的声响,那样使人安宁。
再长大了些,便是上小学的年纪,同龄人都有父母接送,我却早已经习惯一个人来回。父亲总是很忙,母亲早已不在世,但我从未失落。晴天里,偷拿几块零钱买雪糕,吃得衣领上脏乎乎的各种颜色,雨天穿着小雨靴在田里的小沟里蹦跶,抓小青蛙,每当父亲看到我一身泥土或者脏兮兮的回家时,总是淡淡的叹了口气,烟抽的更重了。
这时我总是看不清父亲被烟雾缭绕的脸庞里是是喜还是忧。只有那烟味还是风雨阴晴,时光荏苒,陪伴着我孤独的童年。
如今,父亲已然变的苍老,手中的烟换了牌子却从未停过,小院那颗小树已经长的很高,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叠翠的树叶,洒向坐在树下的他,安静的像是一幅画,白发爬满头上,背影已经显得苍凉,眼里的神采有一丝浑浊,烟雾像是依恋的轻抚他一道道如沟壑般的皱纹。
我默默的走到他的跟前。
他怔怔的看着我,我亦担忧得看着他,在这三月的艳阳天的午后,一老一少,一坐一立,沉默无语。
忽然,他伸向口袋里一阵摸索,捻出一块话梅糖,充满厚茧的手已经黝黑,带着暖意的阳光反射着糖纸的刺眼花晕,树上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聒噪,放佛回到了小时候。
但我并没有接过那粒糖,而是轻轻的握住了父亲温暖的大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