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场白

    一转眼间已经到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了，何小晖本以为能安心准备论文找工作了，没想到课程有增无减，再加上接了两个家教，可以预见，大学最后的时光会在忙乱和疲惫中度过，忙得连跟青春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何小晖是本市人，从小在父母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她外表中庸，资质平平，仿佛除了“平凡”，再也找不到一个更恰当的词来形容她了。高三毕业，何小晖报读了本市一所师范院校，她从小就喜欢在家里的小黑板前写字涂鸦自言自语，所以最终如愿以偿当上老师，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默默无闻，又带点小自卑的何小晖用了两年时间慢慢地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几乎每晚都和宿舍的海明，这个和她一样长了一张安全脸的闺蜜，去图书馆阅览室看书学习，也鼓起勇气参加了一些小社团，日子淡而无味，但也充实。

    少男少女们一上大学，就像关押已久的猪被释放出来，恨不得跳进海里尽情撒欢。大学三部曲，“谈恋爱”无疑是主打。宿舍里的郭美美和丁纯男朋友换了一轮又一轮，平时抱着电话你侬我侬，每到周末便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约会；程穗周末都不回来，和武警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去了；柳红失恋了，每天午饭时，听到广播站播放情歌便哭得肝肠寸断；只剩下海明跟何小晖隔岸观火，既羡慕对岸火光四射，又庆幸自己没有引火上身。

    师范院校里农村的孩子多，由于从小需要下田务农，男生们大多皮肤黝黑，脸相拙朴，难得能在自修室看到脸色白净、高挑挺拔的帅哥，旁边自然少不了娇俏的女友相伴，何小晖复习走神的间隙，也爱看隔壁桌情侣间卿卿我我、软语呢喃、以及上下其手的刺激。

    怀春的心人皆有之，不受脸制约，看得多了，何小晖自然也春心萌动。虽然偶尔在阅览室也会有无聊师哥搭讪纠缠，但那种坏坏讨人厌的嘴脸，都令何小晖都感到恶心，避之则吉。

    可能因为没有情事缠身，何小晖到大三时忽然开挂了，暗淡的人生开始逐渐透出一丝柔柔的光。教学实战课上，何小晖得益于她童年时当小老师的丰富经验，一走上讲台便有种水到渠成的自然流畅感，课文结构解读精准，语言体态恰到好处，加上从小写得一手好字，瞬间得到了全班同学以及老师的肯定，被推荐到G市某重点中学上百人公开课，也成为了班上的实习领队。

    似乎是为教育而生，何小晖找工作的过程非常顺利，贪图方便到家附近的一所市一级学校—北河中学应聘，一矢中的，很快就把单位定下来了。

    由于临近毕业杂事繁多，何小晖整整瘦了一圈，原来臃肿的身材也逐渐玲珑有致，颜值没改善，但人越发有自信了，虽然略显疲惫，却容光焕发。何小晖的改变，有心的同学都看在眼里，留言册上满是对她的脱胎换骨表示由衷的赞美。

    毕业前夜，大家齐聚学校后门铁轨旁的一家饭馆，班委订了几十箱啤酒，表示不敢醉卧铁轨，但求不醉无归。觥筹交错间，男同学借醉表白，女同学相视一笑，最后相饮而尽，一抱泯恩仇，从此天各一方，各奔前程。

二、初为人师

    暑假结束前两周，何小晖正式走马上任，报到当天，黄校长给新老师开誓师大会加油鼓劲。黄校长是北河中学的话事人，五十出头，身材匀称，没有一般中年妇女肿胀的肚子和肥厚的屁股，一头短波浪卷，皮肤细腻光泽，金丝眼镜后面眼睛不大但目光犀利，让人不敢直视，不明觉厉。

    她是北河中学的“校魂”，学校升级改造，是她通过多方奔走谈下来的经费，誓要将北河中学打造成本市省一级的特色中学。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北河中学的今天和明天。

    会后，黄校长与各位新老师一一握手，她来到何小晖面前，说道：“你也是师院的吧，好好干!”一边说着，眼睛又开始从头到脚地对何小晖打量了一番，跟面试时如出一撤，那种扫视的眼光像极了医院里的X光机，仿佛要对你全身上下、大脑小脑都透视个遍，何小晖觉得浑身不舒服，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

    新学期开始，家访、军训、家长会、摸底、立班规，何小晖忙疯了，怀着初为人师的兴奋，心中总有很多奇思妙想要付诸实施，每晚除了要备好课，还要想如何管理好手上这四十个大小孩，往往想到半夜，大脑还因过度活跃而无法入睡。大学里教的是讲课技巧，对如何育人却涉猎不多，但其实为人师表，育比教难度更大，亦更为重要。

    何小晖对工作的投入渐渐看到了回报，她似乎天生对文字理解和结构解读的把握恰到好处，每节课都能把各个知识点结合得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学生的课堂反映很活跃，成绩在级组名列前茅。因此每逢有公开课，主任都会拉着一大队人马来她的班上听课，俨然一颗冉冉升起的教坛新星。

    北河中学所处旧城区的城乡结合部，有的家庭关系复杂，直接导致了学生出现难以服教，反叛，与社会混混结交等事件，这都让单纯的何小晖无比头疼。开学后不久，班上的第一困难户刘洁事件就让何小晖心有余悸。

    刘洁虽然才初一，身材却发育得很好，即使穿着宽松的校服，走起路来仍然看到胸*前此起彼伏，臀*部浑圆有肉，在同龄人中格外扎眼。

      国庆节假期最后一天，何小晖正在和父母一起外出爬山的路上，收到刘洁妈妈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的抽泣声：“何老师，刘洁从1号开始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家，平时也试过晚上出去同学家过夜，但没试过那么久，呜呜呜……”何小晖一听，又急又气：“怎么你现在才说，都那么多天了，她平时会去哪些朋友家过夜，你有没问过她的朋友？”“呜呜呜……我也不知道啊，平时我问她都不说的，只……只让我不要管，说反正不会走失，如果她有个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何小晖听罢，心蹭地一下，背脊一股凉气往上窜，深呼吸五秒后，她回到：“娟姨，您不要急，我现在问问班上的同学谁见过她，晚点我们再联系，再不行就只好报警了！”

    电话挂掉后，何小晖本来轻松愉悦的心情顿时跌入了冰窟窿，除了马上联系班上同学了解情况，向学校汇报，等待指示，也只剩下干着急和无能为力了。

      刘洁的情况在何小晖接手后就有所了解，这个操行为乙的特殊学生，她第一时间去了家访。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是何小晖当老师以来最大的感受。体味人间疾苦这个事，对于23岁的何小晖来说本来遥不可及，如今却随时亲睹人间悲剧在面前上演。

    刘洁与她妈娟姨相依为命，她们住的平房在老区的一条深巷里，必须穿过人来车往的一条摆满地摊，脏水横流，充满臭腥味与汗骚味的旧路之后，辗转几个弯才能找到。北河中学很多学生都是住在这样的平房里。

    娟姨生下女儿后，就被前夫抛弃，一个女人带着个小孩，找工作很困难，娟姨虽然徐娘半老了，但看得出年轻时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可能也因为吃不了苦，又有新的男人愿意为之倾倒，便理所当然地当起了新男人的情妇。每个月给固定生活费包养着她们两母女。

    两母女关系很僵，娟姨管不住她女儿，班上没有人愿意跟刘洁接近，她平时都跟一些社会混混来往，何小晖也因为这个事情，多次找过她谈话，也找过她妈妈配合教育，但收效甚微，现在只要她肯每天过来上学就已经很不错了。

      到傍晚了，大家都还没刘洁的消息，学校报了警。除了娟姨之外，学校那边可以暂时舒一口气，把寻人的任务留给警方。鸡飞狗跳的一天终于结束，何小晖却失眠了，今天的事让她哭笑不得，上一刻还是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乖乖女，下一刻就要做学生家长的知心大姐和领路人，这种角色的转换让她觉得无比滑稽。

    第二天一早，娟姨就带着刘洁来到学校，谢天谢地，总算平安到家，原来她跟着一个刚在网吧认识的朋友回乡下过节了，电话也不开，凌晨1点才回到家，不知这一晚她们两母女是怎么过的。

    接到通知后，何小晖大步流星往校长室走去，一进门，便看见刘洁双手插着裤袋，歪着身子背微驼，有气无力地站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傲慢和不屑，娟姨脸色如槁木一般，抓着黄校长双臂放声大哭：“哇，哇……我教不了她，管不了啦，如果杀人没罪，我第一时间把她杀了，为社会除害，黄校长，顾主任，你们帮帮我吧……”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刘洁马上厉声回到：”你杀*啊，你有本事杀*了我，我没你这样的妈！你们知道吗？她就是一个贱*货！”“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就没有我们今天，怪就怪你自己投错胎！”娟姨已略显沙哑的怒吼声中透着一丝凄凉。“那你干嘛怀我，生我下来，说到底你就是自己发骚，离不开男人！你有本事你就不要靠男人，你敢吗！你敢吗！”“你看我敢不敢，敢不敢把你杀啦！”娟姨气疯了，举起手就要朝刘洁的脸掴过去，还是顾主任反应敏捷，经验丰富，迅速地把娟姨的手控制住了，并用他的虎背熊腰挡在了她们母女中间。

    整个过程何小晖一直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两母女竭斯底里、短兵相接。直到黄校长大声呵斥：“好了，还嫌不够丑，要吵到全校皆知才安心吗，大家冷静一下，主任先带着娟姨去派出所销案吧，刘洁留在我办公室，我要跟她好好谈一下！”

      这种人间惨剧，何小晖深感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认知与能力范围，黄校长把这个烫手山芋接过去最合适不过。

      不知最后谈得如何，反正后来刘洁的表现也跟之前一样，没有改善，也没有变差，没错，还能差到哪里去呢！这次事件后，何小晖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一往无前了，尽管每天还是恪尽职守，但总有一种悻悻的情绪不时缠绕着她，挥之不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