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阳光的余温里,我准备不管怎样都写写字。
从四年前收到宾大的录取信,又因感情而放弃,到两年前再次收到录取信,一个人到美国读书。不经意的选择,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这几年的路途少了读书时代的线性和简单,多的是面对真实生活的抉择和惶惑。
30岁生日那天,一个人,在费城恍如隔世的走。生日到来之前的慌张和焦虑,突然就飘散了。给自己一些时间,你可以的。不管生活如何的混沌,现实如何的叫你不知所措,相信一定可以走到你想要走的地方。问题是,你知道你来自于哪里?想去哪里呢?
我来自于哪里?
我出生在一个叫“徐家独树”的村子。一看便知到,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姓徐。当然随着各村的通婚,迁移,村子里的姓氏也已经多杂。姓高的,姓张的,姓王的都有。还有一个很难写的樊姓。似乎姓氏能决定宗族的性格特点。姓高的往往喜欢在村里做个书记村长,也容易仗势欺人。姓樊的则喜欢耍些聪明,做些小买卖。我们姓徐的则从祖上出账房先生。按老爸的话说,出读书人。读书人,自然就老实踏实,不懂得那争权夺利的事。我爷爷做些小买卖,我老爸本能够读书很好,却因为家里姊妹多,穷到上不起学,学了木匠。老爸做事认真,后来成了木匠师傅。老妈进门的时候,奶奶家穷的叮当响。一家近10口人。外婆那边日子还好。大舅是个老师,后来成了初中校长。老妈,生性善良体贴。从小就在村里公社做工。半工半读了几年的书。硬是为了给家里赚公分,不去读书。嫁到徐家之后,各种受传统婆媳关系的苦,也没有放弃。省吃俭用,家里料理的利落,外面帮老爸做小买卖,为了孩子几个读书。
就这样的家庭里,我哥,我姐,我,都得以去读书。我哥自幼聪明好动。因在家里调皮的让人头痛,就送去村办的小学。那个老师后来嘱咐我爸妈,这个孩子聪明,一定让他去读高中读大学。爸妈狠狠记得。因为那个时候,初中毕业可以读中专,很快就可以工作。而读高中要三年,大学四年,漫漫长路。可喜的是,1993年,老哥考入清华大学,自然当时轰动一时。对于,年幼的我,清华的概念就是我要读北大。好胜心强的我,从小学一路前几名跑进高中。大学未进北大,不是“偶然”,而是不知道世界之大的后果。 老姐未读大学,却和姐夫做起来电脑生意。一女一子,聪颖漂亮,甚是幸福。
那一日,在宾大和一个同学聊天。她才知道我来自农村,确认再三之后,问我农村给我的人生带来什么优势?我想说,其实到了常春藤,我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是由上层阶级,精英阶级设计的。学校也是。学校不给会种菜种地的孩子加分,会给弹钢琴的加分。申请国外大学,他们看重的是“领导力”,而没有关心留守儿童的午饭有没有着落。好似扯远。如果说农村给我了什么?我想是我的家庭给我的。那便是:忠厚传家远和积善人家有庆余。这两句话不是课本上学来的,是我们春节的对联常常写的。
这样的老话,听起来挺不带劲的。现在的“成功人士”很少讲到这个吧。前段被热议的咪蒙同学,是不是给了大家很多“带劲”的鸡汤?然后呢?我一直警惕着热火朝天的流行。读书也是读那经典,不跟机场书店里热卖的致富圣经。在这个阶级分化越来越严重,你村里的那个调皮的同学,依然是资产过亿的时候,你或许怀疑过人生,和你所理解的世界。但是,不管怎样,做人和做事之间,我想有着必然的联系。一时的带劲,抵不过岁月的淘沙。农村的故事里,有着更多的此类轮回。年轻的时候,做过那些缺德的事的人,似乎儿女也遗传了不爱不厚的家风。年老的时候,寂寞孤单无人照顾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记得那对联的真理。
今天和好友聊天的时候,说起创业潮。她说,她现在不关心谁创业了,她关心哪家已经做了十年。这句话也应了那句老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句话被粉刷在我初中的院墙上,我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我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所有的校区,都在经济高速发展中,被迁移了。我没有了一个可以去怀念和找寻的实地。这8个字却印刻在我的心里。
所以,我想我明白我该往哪里去了。
现在要做的便是,记住那对联的忠厚和积善,做着可以沉淀育人的事。不再被那时代腾起的泡沫和浪花所迷惑。坚定,前往,那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