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继承人

第一幕

阿特莱德

窗外的天有些阴沉沉的,明明下午时候还阳光普照,到了晚上,却突然变了天。

阿特莱德握着镶着金色花纹的茶杯,轻轻地搓了一口,修剪地齐整的花白胡子随着上下嘴唇的碰触一颤一颤的。

这个天气正好,没有阳光的日子对他来说都是好天气。

他又心满意足地搓了一口茶,随后把茶杯放到了窗边桌子的雪白桌布上,静静地等着今晚客人的到来。

今晚是他小女儿的生日,本来应该办个盛大的舞会,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只能请他最亲近和信任的人过来。

想到这里他又皱起了眉头,轻微地叹了口气,全然没有发现窗边蕾丝的纱窗不自然地随风摇曳。

客厅里,银制的摆钟里,时针停靠在“6”上,分针渐渐地往“12”挪去。

“铛!铛!铛!铛!铛!铛!”

时钟敲了第六下终了的时候,大门那边传来了铁门被打开的“当啷”声。

第二幕

凯瑟琳

摆钟响了第六下的时候,凯瑟琳正悄悄的藏着厨房的厨房的银勺和银叉,这声音着实下了她一跳。

赶忙把勺子叉子藏起来,端着今晚晚上的前菜出了厨房。

她从地下一层的厨房,到一楼的大厅,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以及盘子上的食物——毕竟托盘太大,她这个小个子女人要很小心,才能透过托盘看到阴暗的楼梯阶梯。

第三幕

阿道夫

阿道夫“当啷”一声打开铁制的院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微风中还飘着点细雨。

看着门外的三个人,却没有看见他们的车,于是疑惑地问道:“少爷,小姐,珀尔曼先生,你们没有开车过来吗?”

被称为少爷的年轻男子随意捋了捋眼前掉落的碎发,开口道:“今天我们是乘着珀尔曼先生的车过来的,但是半路车坏了,只好走过来,还好不是很远。”

旁边的被称为小姐的女子此时脸上一脸的不耐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这个时候坏,这一条山路一路都是湿漉漉的泥巴,我的新裙子和新鞋子都脏了!”

而一旁的车主人——珀尔曼·波尔多却一言不发。

他惯常地知道这个福林斯特家的大小姐的傲慢,所以也不屑与之争辩。

身为管家的阿道夫开口道:“阿黛尔小姐,山庄里还有你旧时的衣服,或许您可以让凯瑟琳帮您找一件中意的换上。”

“也只能这么办了,真是令人生气!”阿黛尔扯着裙子一脸气愤地走开了。

“实在抱歉,珀尔曼先生,我的妹妹礼数不周。”年轻的卡门·福林斯特向珀尔曼道歉。

珀尔曼微微颔首,空气中弥漫着一些不合时宜的尴尬。

“咳咳,”阿道夫连忙假咳了几声:“两位请进去吧,外面的雨变大了呢。”

于是三个人,两前一后地走进了福林斯特的山庄。

第四幕

阿黛尔

阿黛尔一进大厅,就看到正在摆盘的凯瑟琳,于是没好气地大声道:“凯瑟琳!你去把我的衣服都找出来,我要换衣服!”

阿黛尔从小到大除了对父亲和已经去世的母亲之外,都是这样颐指气使地态度。

更何况是对凯瑟琳这样的女仆。

凯瑟琳只能应答了一声:“好的,小姐。”就转头带着银托盘下楼——她毕竟要把托盘放好不是吗。

然后身后又听到阿黛尔的催促:“你快点儿,我可不想让父亲看到这么狼狈的我。”

阿黛尔一边催促着,一边坐在椅子上环顾大厅,这儿在她出去游玩一个月之后并没有什么变化——摆钟、壁炉、鹿头装饰,还有那该死的锋利的闪着银光的工艺剑。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泛着寒光的冷兵器,更何况那还是两把真正可以刺穿人胸膛的剑——托她以前上过前线的父亲的福,他放了两把真的可以杀人的剑在家里。

真是令人不安,阿黛尔焦虑地交换着架在左腿上的右腿,决定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呆着。

阿黛尔的房间在二楼的走廊左边,正好是朝阳的房间,不知道半个月没有回来,凯瑟琳有没有好好地打扫房间。

此时的凯瑟琳在里面整理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黛尔原想推门进去,但是却被另一扇房间门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间朝北的房间,一年四季都很阴冷。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那里住着人,住着一个她内心鄙弃的人。

她原本想要走过去,但是凯瑟琳却突然出了房间,两个人差点面对面地碰上。

于是凯瑟琳双手恭敬地叠放在身前说道:“小姐,衣服我已经都拿出来了,需要我帮您穿戴吗?”

阿黛尔看了看远处的门,说道:“那你帮我穿吧。”

然后绕过凯瑟琳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五幕

卡门

卡门和珀尔曼同时进的大厅,阿黛尔正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上楼。

桌上摆着一盘前菜,想来是凯瑟琳还在摆盘,就被阿黛尔叫出去忙这忙那了。

卡门摇了摇头,四处寻找父亲的身影。

平常父亲都会在大厅里等着的,今天却没有,难道……

卡门摸着刚刮了胡子的光滑下巴,目光投向了他并不能直接看到的那个房间——那个阴暗角落里的房间。

但是下一秒,阿特莱德·福林斯特就出现了,从山庄另一侧的庭院走了进来。

第六幕

珀尔曼

阿特莱特满脸笑容地往珀尔曼和卡门走来。

和卡门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随后和珀尔曼攀谈起来。

无非是问些近况什么的无聊问题。

但是珀尔曼知道,重头戏还在后面——随着谈话的深入,他们已经离大厅和卡门越来越远。

“阿特莱特先生……”珀尔曼要开口,却被阿特莱特打断。

“不不不,珀尔曼,你我的交情,你叫我阿特莱特就可以了,难道不是吗?”阿特莱特的眉毛一挑。

让这个年过五旬的中年人脸上显出些不合时宜的调皮来。

“是的,阿特莱特,但是我习惯称呼我的主顾为先生了,你懂的。”珀尔曼说道。

“我明白,但是我还并不想……至少现在还不想立遗嘱。”阿特莱特有些神秘地说道。

珀尔曼有些惊讶:“你今天叫我来不是用给桃瑞丝庆生的名义打掩护,来立遗嘱的吗?”

“哦,不不不,一个月前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又年轻了许多,遗嘱这种东西,暂时还不需要。”

阿特莱特脸上又泛起了那种神秘的微笑。

珀尔曼的眼神暗了下去,作为一个朋友,阿特莱特无可挑剔,但是除此之外,他的某些爱好和行为,他不可接受。

我想,应该是那个人影响到了他。

珀尔曼这么想着。

第七幕

桃瑞丝

桃瑞丝在这个阴暗的朝北的房子里住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如果今天不是她十二岁的生日,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住了多久了。

今天的她早就已经被凯瑟琳帮忙穿上了华丽的衣裙。

但是她的身材有些瘦,可以说有些干瘪,所以就算是再华丽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都撑不起来,失去了原本耀眼的光泽。

偏偏她旁边不远的那个房间,那个人,那个人有着饱满的身材,还有丰润的脸颊,胳膊,大腿。

桃瑞丝突然气从中来,攥紧了手指,打开了门。

山庄外的风雨更大了,甚至还起了闪电,起了雷。

山庄中的灯光明明灭灭,无数黑影攀援而上。

第八幕

凯瑟琳正吃力地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今天的主食——一只烤的油光发亮的鹅。

这么大的食物,完全挡住了她看下一级台阶的视线。

她只能凭着感觉踩下一步。

最后一级楼梯,她以为她会稳稳地踩上去。

但是,她踩到的却是一块滑腻腻的东西。

然后,被这块东西干扰而失去平衡的她,重重地往后倒去。

“啊—”

短促的尖叫声之后,是一阵肉体、骨骼和坚硬木板、墙壁的碰撞声之后,凯瑟琳倒在了厨房门口的阴影里。

而脖颈歪斜的凯瑟琳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在楼梯间的暗影中,停留在她脚边的一双没有穿鞋的细白双脚。

“她”看着脚边的凯瑟琳,默默地在心里数着:第一个。

餐桌上正在用餐的六人在听到凯瑟琳的尖叫后,大概知道了凯瑟琳从楼梯上甩了下去,想要去看看,却被六人中的一个人吸引住了视线。

药效应该要发作了吧,“她”这样想着,又渐渐退回了比阴影更黑暗的深处。

阿特莱德原先是想要站起来的,但是他却被一股紧握心脏的窒息感生生的把他又按到了座椅上——应该说是跌坐在真皮实木的座椅上比较贴切。

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心脏,脸上的表情因为供氧供血不足而产生了极大的扭曲,使他原本和善的脸看起来狰狞至极。

其他的五个人都吓坏了,除了阿道夫之外,都聚集到阿特莱德身边。而阿道夫去寻找医药箱,阿特莱德一向有心脏病,只要吃了药,就没事了,但是总觉得这次发病,要比往常的严重许多。

果然,等他找到医药箱中的备用药之后,再返回餐桌,阿特莱德已经没有了气息。

“父亲......父亲......死了......”桃瑞丝跌坐在地板上,因为惊恐而使得她原本就圆润的眼睛像是要突破眼眶一样瞪着。

“现在......怎么办?”阿黛尔也受到了惊吓,但是她马上就在父亲死亡的震惊中缓过劲来,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遗产。

她看着在场唯一的律师,珀尔曼·波尔多。

珀尔曼明确的知道现在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来自哪里——阿特莱德的大儿子卡门,和阿特莱德的二女儿阿黛尔,还有那个满脸惊恐中带着期待地病态的小女儿桃瑞丝。

“事情太突然了,我们得先处理阿特莱德的遗体,等到明天山庄下山的线路通车之后,先把阿特莱德的丧事办了。”珀尔曼说道。

“那就先听珀尔曼先生的,我们先把父亲的遗体搬到他的房间去吧。”还是卡门先打破了珀尔曼发言之后的沉默,提出了建议。

“好的,少爷。”阿道夫也应承道。

于是由卡门背着阿特莱德的尸体,阿道夫扶着,搬上了二楼阿特莱德房间。

还留在大厅的三个人也没有了进食的欲望,倒是阿黛尔先开了口:“刚刚还听到了凯瑟琳的惨叫声,现在怎么没有声音了?”

“姐姐,我们......我们去看看吧......”桃瑞丝有些怯生生地说道。

带着试探地语气。

阿黛尔没好气地看了自己这个瘦的跟骷髅似的妹妹一眼,说道:“好吧,要是她受伤了可麻烦了,今天晚上谁服侍我洗澡睡觉。”

于是踩着自己踢踏踢踏的高跟鞋走向了通向厨房的楼梯,连带着桃瑞丝和珀尔曼也过去了。

从大厅通向厨房的楼梯一共有左右两条,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花瓶摆设,在他们走下右边楼梯的时候,花瓶后面那个小小的身影轻轻地买上了左边通往大厅的楼梯。

“她”来到已然空无一人的大厅,透过散乱的头发的缝隙,看着楼上那个开着门的房间。

第二个。

“啊!”阿黛尔和桃瑞丝的尖叫响彻整个山庄。

一边的珀尔曼也倒吸的一口冷气。

凯瑟琳已经死了,她的脖颈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歪向了一边,大概是胫骨骨折加上......珀尔曼又看到了她后脑勺渗出的鲜血——加上后脑受伤致死。

但是凯瑟琳是在这个家工作了十年的女仆了,不应该会踩空楼梯啊,珀尔曼摸着自己带着胡茬的下巴想到。

而刚上楼安顿好阿特莱特尸体的卡门和阿道夫在听到惊叫声之后马上跑下了大厅,见大厅没有人,才又下了楼梯。

看来安顿好父亲的尸体之后,也要好好安顿死去的凯瑟琳,好好安抚凯瑟琳的家人,卡门想着,长叹了一口气。

今夜的不寻常的事情好像特别的多。

第九幕

和阿特莱德的处理方式相同却并不一样,她只是被草率地放到了她房间的卧室里,还是以那种奇怪的角度,然后被盖上了白色的床单。

结束了这场诡异的晚宴之后,大厅只剩下阿道夫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而另外的四个人已经上了楼,去到了各自的房间。

外面还是大雨倾盆,坐在房间内靠着微弱灯光看书的阿黛尔有些倦了,想要脱下身上繁重的衣服,却突然想到凯瑟琳已经死了,那么找谁来帮她解衣服呢,妹妹桃瑞丝,还是那个......

还是找妹妹吧,毕竟是妹妹。

阿黛尔这么想着,走到走廊对面的房间,第三间,敲了敲门,对里面的人说道:“桃瑞丝,我准备要睡了,你来帮我解下衣服。”

里面有人轻轻“嗯”了一声,这声音在雷雨天气里若有似无,反正自己的妹妹天生就是这样衣服虚弱的样子,连回答都有气无力的,阿黛尔这么想着,又对着桃瑞丝的房间说了一句:“房间门我就不关了,你等下直接推门进来好了。”

房间里的人又轻声的“嗯”了一声。

阿黛尔回到了房间,背对着门,此时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连头都没有回就开口:“你帮帮我解下衣服吧。”

她背对着门,正对着窗户,上面都是破碎的雨点,连屋中映照上去的人影也变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桃瑞丝进门后关了门,倒影里的桃瑞丝好像换了件衣服,但还是低垂着头,一点点地接近着阿黛尔。

阿黛尔感觉到了桃瑞丝的手碰到了她的衣服,虽然隔着衣服,但是这样的接触还是让她不自在。

桃瑞丝的手缓缓地往上移,正当阿黛尔觉得桃瑞丝的手放的太过上面的时候,脖子上却感到了一点异样。

最先开始是脖子上丝缎的触感,然后就是脖子突然被收紧的窒息感。

让她连一声尖叫都叫不出口就被身后的人勒倒在床上。

她死命地抓着她的脖子,但是除了在自己洁白的脖颈上留下血红的伤痕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她原本美丽的眼睛此时充了血,手上差点就要瞪出眼眶。

等到“她”感知到猎物的挣扎小了一点之后,转身到阿黛尔的面前,骑在她的身上,手上攥着的丝缎勒的更紧了。

在阿黛尔看到“她”原本的脸之后,眼睛更是不可抑制地张大——她不是桃瑞丝!

此时的桃瑞丝正在凯瑟琳的房间内,凯瑟琳的眼睛已经在刚刚被珀尔曼合上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身边死去的人有“食欲”,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她必须吃点除了正常人的食物之外的东西,比如......

黑暗中,桃瑞丝看着死去的凯瑟琳脸上沾上的血,眼中发散出了奇异的光。

还剩下四个,她放开了手中已经被攥的皱皱巴巴的丝缎,随手盖在了阿黛尔的脸上。

此时楼下传来了缓慢,沉稳的上楼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阿黛尔的门,转向了楼梯的对面。

阿道夫右手上托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点食物,和一杯清水。

他敲了敲走廊对面尽头那间朝北的房间的房门,里面一如既往地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吃饭吧,这是你最后一顿了,之后这个山庄里不管谁接手,你都会被抹去,永远的。”

不久之后,房间门开了,伸出了一双颤抖的白皙的手,拿走了托盘上的食物。

卡门在父亲死后那种心烦意乱情绪就一直没有消减下去,于是敲开了律师珀尔曼的门。

此时的珀尔曼戴上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正在处理一些文件,在卡门进来之后,又把文件规整好,放到一边。

“卡门少爷,这么晚过来,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珀尔曼摘下眼镜,捏了捏有些疲惫的双眼问道。

“珀尔曼先生,你看,我的父亲突然走了,我想问......”卡门顿了一下,“遗产的事?”

“恕我直言,卡门少爷,我也希望阿特莱德走之前立了遗嘱,但是原来今天要跟我商量遗产的事情的阿特莱德却突然跟我说,他不立遗嘱了。”珀尔曼皱着眉头说道。

“不立遗嘱了?为什么?”卡门满脸的疑惑,父亲的身体其实并不好,所以才会在今天这种日子,突发心脏病死亡。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阿特莱德只说了他在最近的一个月来觉得年轻了不少。”珀尔曼绿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一点点的不屑。

“最近这一个月?”卡门重复了一遍,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突然全身一震:“难道是因为她?”

珀尔曼沉默不语。

卡门看着不语的珀尔曼,想来他并不像多谈论那个人的存在。

于是告辞,出了门。

珀尔曼看着关门出去的卡门,他是阿特莱德的儿子,继承了阿特莱德的绅士、精明的优点的同时,也继承了他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缺点。

比如现在,他出了珀尔曼的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一路沿着走廊,来到了走廊尽头那一间朝北的房间。

房间尽头的门口放着一个托盘,想来阿道夫已经上来过了。

门没有锁,一推就进去了。

房间里点了灯,但是比他们的房间都昏暗的多,他推门的时候就听到了——锁链挪动的声音。

卡门抬眼看去,房间里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这样简单的家居,而在那张巨大的双人床之上,有一个被拷着脚链,瑟瑟发抖的女孩子。

“阿希亚,”卡门用一贯温柔的声音叫着那个女孩的名字,那个女孩却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颤抖地更厉害了,“阿希亚,不用怕,我不是他,他死了,他再不会威胁到你了。”

卡门走到床边,想要靠近那个颤抖的少女。

“没事了阿希亚,”他伸手去抚摸少女的头发,“没事了,快过来,到我身边来。”

那个被称作阿希亚的女孩像是被他的话说服了,一点点地靠近他,在差一点就到达他身边的时候,就被一股大力拽到了卡门的怀中。

“阿希亚,他终于死了,我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卡门的声音渐渐失去了一贯的温柔,显露出一点诡异的癫狂来。

“阿希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比我的父亲——阿特莱德给你更多的东西!”卡门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女孩,而阿希亚在觉得自己快要被窒息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比被阿特莱特碰触的时候制止更深的恐惧。

卡门把头埋在阿希亚的头发之间,轻轻地请问阿希亚稚嫩的脖颈上的细嫩的皮肤。

那是成年女人身上稍有的少女的芬芳。

他感觉到阿希亚奋力地抽出了被他抱紧的双臂,他以为她是要挣脱,刚想要制想要止她,却发现阿希亚只是想要回抱他而已。

成年男子粗壮的臂膀把少女揽入怀中,少女纤细的胳膊环绕在成年男子的背后。

窗外的一道闪电,一道惊雷,映出了房间中的一点寒光。

下到大堂的阿道夫准备收拾所有东西之后下楼回到佣人房睡觉,他以为今夜和以前的夜晚没有不一样,但是他看差了——大厅的壁挂上,那原本一对锋利的“工艺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少了一把。

第十幕

在享用完了真正的晚餐之后,桃瑞丝最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父亲死了,那个这个庄园会到谁的手里呢,是哥哥,还是姐姐,如果他们两个继承了父亲的一切,还会让她安心地住在庄园里吗?还会不断地给她提供“食物”吗?

桃瑞丝坐在床沿,两条腿没有落地,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如果哥哥姐姐不给她“食物”的话,她还能活多久?

但是如果是养了一个储备“食物”呢?

桃瑞丝突然想到,反正现在父亲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在护着那个该死的“食物”了,她本该就是我的食物。

于是桃瑞丝轻巧地跳下了床,出了门,往她右手边的走廊走去,往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走去。

“吱呀——”门开了。

居然没有上锁?桃瑞丝有点疑惑。

但是这个开门声倒是让房间里的人惊了一下。

房间里的灯太暗,让桃瑞丝有点看不真切,只能靠着窗户透过的闪电,看清那个有着漆黑长发和丰润身体的女孩子蜷缩在床上,而她的身边,有一床不可思议的巨大的团起来的被子。

女孩正对着她,但是她看不清女孩脸上的表情。

“桃瑞丝?”那个女孩开了口,“你饿了吗,想要吸我的血了吗?”女孩颤抖着开口。

“不,阿希亚,我得养着你,做我的储备血源。”桃瑞丝走近了阿希亚,正对着她。

“但是我想,你还是现在就把我吃掉比较好,如果你......”

桃瑞丝听到阿希亚在说什么,但是突然一个炸雷,把所有即将传到她耳边的音节都震散了。

阿道夫终于在忙完之后回到了房间,今天过后的明天,可就有他忙的了——老爷的葬礼,山庄新主人的事情,还有——不知道阿希亚会被怎样处理。

山庄新主人如果不想把丑事曝光的话,肯定会秘密处死阿希亚,然后——他会成为刽子手,他会成为阿希亚的掘墓人。

虽然这些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要说没有紧张和害怕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是兴奋——那种鲜活的生命真真正正地在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觉,那种感觉,只要经历过一次,就一辈子都不会忘,那种感觉,是会上瘾的。

阿道夫的手有点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当然,那是因为兴奋。

阿道夫从床头柜下拿出了珍藏的酒,每次他睡前都会喝上一杯酒。

琥珀色的酒从瓷瓶中倒出来进到透明的玻璃杯中,阿道夫看都没有看一眼,就一饮而尽。

全然没有看到杯底那一点点奇怪的碎末。

所以直到后半夜,熟睡时越发觉得自己的呼吸不畅的阿道夫在梦中惊醒,一阵痛苦地挣扎之后,再没有动静。

第十一幕

珀尔曼一向是认床的,所以就算是在已经睡过几次的福林斯特家的客房的床上,他也很难入睡。

在后半夜终于要迷迷糊糊睡着的他,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却在不久之后恍恍惚惚,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了一阵开门的声音。

大概是梦吧,最后仅存的一点模糊意识这样想着。

但是大概在他陷入睡眠的两分钟之后,他那敏感的潜意识突然又促使他醒来。

而醒来的他,看到的一个长发的少女,站在他的床前,平举着双臂,手中一个闪着寒光的东西正对这他。

“嘭!”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东西发出巨大的声音,打中了他的额头,并且有东西从他的后脑穿过。

“啊!”

短促的惨叫声响彻福林斯特山庄的上空,惊起了一堆在屋檐下避雨的乌鸦。

第十一幕

当黎明的曙光照射到福林斯特山庄的时候,楼下的女仆房中,凯瑟琳还是以那种诡异地姿态躺着,但是脖子上开了一个嘴巴大的伤口,血已经流尽;而另一侧的佣人房中,不慎食用了过敏原——花生的阿道夫双目圆睁,痛苦地死去了;楼上的阿特莱德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房间内,但是他俨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在桃瑞丝的房中,瘦弱的女孩躺在床上,脖子上印满了密集的手印;对面的房间内,另一个略大的少女脖颈上缠着丝带,也痛苦而窒息地死去了;客房中,珀尔曼的右手上沾着凝固的鲜血,额头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血染红了他的枕头和被褥,而脚边的地毯上,卡门也倒在血泊中,胸口和背后,都有一个巨大的,利剑形成的伤口,他手边有着一把沾血的剑,还有一把少了一发子弹的左轮手枪;在最角落最阴暗的房间里,一个瘦小的小女孩,静静地蜷缩在锁了房门的房间的床上,轻声啜泣。

在修路的工人和来探查山路现场的警察进入山庄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第十二幕

一个月后,桃瑞丝终于从医院出来了。

脱离了医院里蓝白单调色调的桃瑞丝,却在出院之后又被请进了当地的警察局。

面前的警察大概是刚上任不久的新人,面对着一个福林斯特家唯一的继承人,还有上司若有若无的嘱咐,终于开了口:“桃瑞丝·福林斯特小姐,我这里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桃瑞丝的脸上并没有笑容,而是木然地回答道:“好的。”

这大概是痛失所有亲人的正常表现,特别是亲人一个个在自己身边死去。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桃瑞丝的眼神看向眼前年轻的警察,又渐渐地把视线上移,看向审问室唯一投着外面日光的窗户,动了动嘴唇......

那天晚会上本来应该是我的生日,但是父亲从小并不喜欢我——因为我的出生,母亲才死去,所以我的父亲从小就把我藏在山庄里,不让我见任何人。

但是那天也是我母亲的忌日,父亲的身体也一直不太好,所以趁着那个日子,把一向倚重的律师——珀尔曼先生也叫到了家中,而我外出或游玩或工作的姐姐和哥哥也回来了。

那天的晚宴我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父亲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看见我,取代我位置的是那个女孩,就是在那个被掐死的,和我年龄相仿的那个姑娘。

那个女孩原来是被买来做家里的女佣的,因为父亲一直怀疑原来的女佣凯瑟琳手脚不干净——但是那个女孩进来之后,父亲却看上了那个女孩——我的父亲,一个已经中年的男子,喜欢上了一个原来是要成为女仆的和小女儿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我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哥哥和姐姐。

所以在女孩——那个女孩叫阿希亚,在阿希亚进来半个月之后,姐姐就出去游玩了,而哥哥也因为一些家族生意上的事情出了远门。

父亲和那个小女孩,父亲和阿希亚,就开始了那样的关系。

对不起,我扯远了。

那天晚上最开始的时候是听到了医生凯瑟琳的尖叫,然后是什么东西跌倒的声音,我想是凯瑟琳端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从楼梯上跌了下去,之后我再没有听到过凯瑟琳的声音。

再之后是大厅的一场骚乱,然后是有人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的声音,好像是往父亲的房间那边去了——父亲大概是那个时候出的事情。

再之后就是听到走廊上姐姐对阿希亚说话的声音,有点模糊,但是大致意思是让阿希亚帮她解衣服——毕竟凯瑟琳已经死了,着山庄里唯一的女眷,除了我,就是阿希亚了。

你们看,我的姐姐也这么地不喜欢我。

(此时年轻的警察也为这个姑娘的身世感到可怜。)

再之后我就只听到了有一个人从房间里出来的声音——你们说我的姐姐被勒死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么出来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阿希亚,阿希亚杀了我的姐姐......

我想应该是为了遗产......我想我的父亲也给他的小情人阿希亚留了一部分遗产......

之后我就只能回想起一片嘈杂的声音,阿希亚的尖叫声,哥哥和那个律师的惨叫声......还有那声枪响......

其他的,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

年轻的警察看着眼前这个受尽了苦难的小姑娘,因为痛苦而流下了眼泪。

旁边的前辈狠狠地在暗地里戳了一下他的胳膊,于是他连忙说道:“对不起,福林斯特小姐,是在是抱歉,又让您回忆起那么不堪的往事,这边口供已经录完了,事情也告一段落,我们会先派人送您回去,之后事情再有进展的话,再通知您。”

“好的,谢谢。”桃瑞丝用蕾丝边的精致手帕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警车把桃瑞丝很快就送回到了山上的福利斯特山庄,在确认桃瑞丝无碍之后,警察又开着警车下了山。

此刻这巨大的山庄门前,只静静地伫立着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愧疚,只有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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