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好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记得上次通话,还是在姐姐或妹妹和他通电话的时候,打开扩音器简单聊了几句……究其好久和他不通话的原因,是觉得他越来越烦,在电话的那头,几百里之外的另一端,没完没了的追问:放假回家吗?姐姐或妹妹说要回家吗?你回家带孩子吧?你回来吧,老家空气好。在电话的这端我低声告诉他,孩子感冒了,回不去了。啊呀!我就是让你回来回来,你不回来,这不娃娃感冒了……诸如此类的话,在电话的另一端,来来回回,不厌其烦。
繁忙的工作,巨大的生活压力,让我在电话这端疲于应付,于是我有意识的慢慢逃避去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深秋的气候很冷,走在路上的我感受到阵阵凉意,突然这样一个画面在我脑海中闪现,冷风阵阵的日子,您独自一人在安静的山地里,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拖着装满土豆的编织袋,山里的冷风在您脸上肆意的扫荡,这个时候的您,可能又冷又饿,一个声音从我内心深处毫无征兆的蹦了出来:“喂,你个野孩子”!这个声音让我在冷风中打了一个寒颤……
我们姊妹多,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体弱多病,几乎是您一个人的肩膀,扛起了我们全家,您用了您很大的力气,把我们个个举得尽量高。小时候的您,在我们心目中是伟岸的,是不可替代的!
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在我的记忆中,您从来没有懒过一次床,也从来没有过一次午休,哦,有过,您的午休就是吃完饭坐在地上打一会盹,这对您来说已经是很豪华的奖励!得了这种奖励之后的您总是会弹跳式的从地上崩起,念念有词的对自己说,我怎么睡着了!
炕桌上的那顿饭,您总是触及不到它的温度。炎热的夏天,我们满怀期待切开鲜红的西瓜,您说您不爱吃,每一个伟大父亲能做到的,您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时候总有村里的人望着我们兄弟姊妹感叹:“你们兄弟姊妹七个,一把糖分到你们手里只能一人一个糖”。我在内心深处无数次回答过他们:我们姊妹吃的糖并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少,因为埋头苦干的父亲,因为不甘于贫穷的父亲。
后来我走出了大山,去县城上学,我和父亲的联系方式就是西吉二中门口的那棵松树,估摸到父亲送干粮的那几日,我在中午放学后总会了对那棵松树瞄了又瞄,在通讯不是很发达的那个年代,没有任何语言说明,门口的那棵树顺理成章成了我和父亲的联络点,如果有一天放学,一个有着花白头发的半老头提着两个大锅盔站在松树下,这个人一定是我的父亲。
如此的父亲,小时候在我们心目中如此伟岸的父亲,不知在何时,变成了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头,我竟浑然不觉……
您看着我们一个个长大,结婚生子,有让您放心的,也有让您牵肠挂肚的,妈妈没有经我们的允许扔下了您,也扔下了我们,可是您,除了日日渐弯的后背,越来越多的白发这些身体的变化之外,您还是您,在大山深处永不停歇。
每一次回家,看您忙碌的身影,胆小的我总是把头埋的很低,每一次的夜里,看到您在安顿好哞哞叫唤的牛儿,嗡嗡作响的蜜蜂,嗷嗷唤食的猪崽,旺旺乱吠的小狗之后,沉沉睡去,所有的繁忙杂吵,开怀大笑,在此刻也变得静悄悄,仿佛随着您安然入睡。
望着您熟睡的面庞,我很想和您一样,让所有的思绪归于安静,握着您的手,也悄然入睡。
在通讯信号很弱的大山里面,在您一个人固守的家园里,在安静的某个时刻,我想,您肯定是孤独的,可是,这种孤独在下一时刻会伴随着您的忙碌烟消云散。
记得听过一个笑话,有人去采访大山里的一个羊倌:生孩子干什么?放羊。放羊干什么?赚钱取媳妇。取媳妇干什么?生孩子。生孩子干什么?放羊。
相反,大山深处的您的精神世界绝对不是外界所说的如此,您所仰望着的精神信念,我们兄弟姊妹望尘莫及!我们只能努力的和您所希望的一样,一天比一天好!这是我们对您甘于奉献的最好回馈!在我们的生活中,可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或得意,或失落,但无论怎样,我们不能忘记来时的路,我们争取不做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