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秋季,苏南浙北外加整个上海,都逃不过大闸蟹的诱惑。
在来上海之前,我没吃过螃蟹。
虽没吃过螃蟹,但肯定是见过螃蟹跑的。
老家山间的小溪里,总不缺小鱼小虾,也不缺螃蟹。夏天的时候跟着大点的哥哥姐姐,顺着清凉的溪水一路摸着石头玩耍,总能在石缝和翻起的石头下面抓住螃蟹,只是那些螃蟹通常都不大。
如果抓得多,小鱼小虾小螃蟹就拿来喂鸡喂鸭子,但往往抓的都不多,主要是拿来玩。
小螃蟹在陆地上,嘴里吐着泡泡,举着大钳子耀武扬威,八条腿横起来走的还挺快。
螃蟹玩弄多了,总免不了会被螃蟹玩弄。
抓螃蟹是按住蟹背,拇指和食指夹住蟹背,这样它的大钳子是夹不到人的。但偶有失手,不小心会被大钳子夹住,夹住的时候不仅疼,还半天甩不掉。
我家住山上,小溪水流细细还很急,不像二姨家,住在山下,小溪汇成小河,水面宽多了,也沉静许多。
在二姨家门前的小河里,翻出过刚褪去硬壳后还是软体的螃蟹。大概河大一点,螃蟹大一点,也多一点,长的也更快一点。只是这些螃蟹,也仍然逃不过喂鸡鸭的宿命。
我想螃蟹之所以没有爬上老家的餐桌,大约是因为投入产出比太低,毕竟是小螃蟹,没有几两肉,还都是壳。翻翻捡捡凑一碗,所有的肉还抵不过一个鸡蛋。
后来看87版《红楼梦》,第一集里面就看到了大闸蟹。
中秋月圆之夜,贾雨村和甄士隐在月下对饮,小亭外菊花盛开,小厮端着大闸蟹上桌。那个螃蟹真的很大,一看就觉得很好吃。确实电视剧里面二人就着酒边谈边吃得津津有味。
第一次吃大闸蟹,是大学毕业以后,在上海,一个学生家长送的一篓子大闸蟹。
我那时刚从北方的学校毕业,来到上海不久,也不知道这大闸蟹价值几许,拎回家,从网上搜索下食用方法,和家人一起蒸了这几只螃蟹。
我爸是见多识广懂点行的,蒸蟹主要他负责。
拿姜片垫了底,把螃蟹刷刷放上去,再开火蒸了。之后再切点生姜末,调上点醋汁,权当蘸料。
可是吃的时候还是费劲,一边网上看着教程一边操作,螃蟹腿掰下来以后,先卸壳开背,再去腮去心,完了一点点挑着肉,再蘸着姜醋汁。
爸妈吃了一个就不再吃了。嫌麻烦,还没肉,吃了这么久还不够塞个牙缝,不如一碗白米饭来的实在。
剩下的螃蟹就进了我的肚子,一边看剧一边拆着螃蟹肉,比较适合如我这般的闲人。
后来看了些文章视频,看专门用于吃蟹的蟹八件,小巧精美,每一件极尽其用,把蟹身上每一块应该吃到的肉都不放过,大呼这才是精致啊,哪里像我只是双手举起螃蟹凭蛮力胡乱拆嚼。
除了直接吃蟹肉,还有秃黄油、蟹酿橙等等更复杂的吃法,似乎吃蟹应当是一件极风雅讲究的事情。
所以当我看到那个“抗战时期,上海贫困家庭吃大闸蟹充饥”的早旧新闻时,有点不辨真假。大闸蟹这种老早入了宴席还发展出一点点文化的东西,在战乱时代,怎可能还是贫民充饥的食材呢?
而且肉少壳多的螃蟹,除了吃起来确实鲜美,当真不是充饥的好选择,难道真的是饥不择食,才开始啃起大闸蟹了?
反正不管如何,现如今的大闸蟹,已是每年秋风起后爬上心头甩不掉的念想。
入秋以后,回家路上路过专门卖蟹的蟹庄,总会进去买两只,做晚饭后追剧看综艺的零食。卖蟹的阿姨总会说,自己家里吃嘛,就买这种小的好了,肉也挺多的,还实惠。
我很想体会那种稻草绳子绑着两只蟹提溜在手上的感觉,奈何现在大闸蟹都是拿棉绳绑过,直接扔进塑料袋子里提回家。
大概自己家里吃吃,也不必那么精致,总是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