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从我记事开始,父亲与母亲之间的争斗—吵架,不曾停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而我就是受伤的夹心饼干。回到家,总是听到父亲的低吼以及母亲的抽泣,不依不饶的反击。
“爸,妈能不能别吵了!”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空气,没人会听劝,我的控告是无力的。
“我辛苦为这家操操劳劳,你的良心哪里去了!”母亲歇斯底里的哭着,也像毫不退步的布尔维克战士。
“我哪里没良心了!”一旁父亲声音低沉,也许累了吧。
那时我就想,他妈的良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良心,是一个人永远爱着另一个人的心么?
母亲乘胜追击,絮絮叨叨,一会儿翻起前朝往事痛斥父亲的不理解,一会儿哭诉自己心里的委屈。
大厅电视欢声一片,这是一个搞笑节目,我觉得是那么碍眼,嘲讽的,连我都是。
谁会顾及我的感受。
日子总是这样争吵,为何不趁早离婚?我实在讨厌处在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有意思么?
没过多久,父亲闭上眼,不再出声,狠狠地吸了口水桶烟,随之从鼻孔喷出,弥漫了整个大厅。后来我才慢慢懂得,作为男人,那刻他是无奈吧 。
父亲当兵出身,早年脾气犟的跟牛一样,母亲一翻旧账,触到他不想触及的伤口,那是关于另一个死去女人的。自然点燃更大导火线,硝烟愈加弥漫。
硝烟在一直弥漫到半夜,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始终睡不着,因为耳朵还没有关闭,他们硝烟还在继续,夜里尤为清晰。当一个人沉默了,另一个人的战斗还在继续,那是我母亲。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女人的精力是如此旺盛,机关枪喋喋不休,哀鸿遍野。无数子弹扫进我的心里,我恨她,那是我开始恨一个人。为何不能给我一个安静和谐的家。
十几分钟之后,我听到有脚步声,让我开门,透过透明玻璃,我看到了母亲眼袋红肿,显然哭了很长时间,还有些泪珠。我很少见过她哭,我很心疼但并不给她开门。
“小志开门,我进去拿点东西,明早还要起来煮饭。”她有些嘶哑,还是以往般柔和。
“不!我要睡觉了!你快回去睡觉。”我实在愤怒,直接快步回到房间关门睡觉。看到她落寞的眼神,我心里竟然产生一丝报复的快感,同时也惊异自己的心学会变狠变硬了。
硝烟过后,便是开始了冷战,互不理睬,父亲不吃母亲煮的早餐,甚至一整天也不吃,能持续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而我就是他们之间的夹心饼干。
有人说,婚姻就是互补。
过段时间,他们开始有回暖现象。母亲做完饭便喊父亲吃饭,父亲肚子好像也挨不住,默默地拿起筷子,母亲便聊东聊西。父亲随之应和一声。这是一个进步。
渐渐我也习惯了,眼不见心不烦。捂住耳朵,暗暗告诫自己:我听不见,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迟早我是要去外面的闯荡的。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后来我生重病住院发生了许多事,给家里造成不小负担,负了不少债。他们终于统一战线了,成为紧密的同志,紧紧的绑在一起。我既感到羞愧却有些莫名骄傲。
前段时间我回家一次。母亲看到我说,“你的手指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没买什么东西吃啊?”
“妈,没有啊,我的手指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有谁的手指会变瘦的。”我感到很好笑,母亲居然会用这个借口关心我。
一个人胖了或者瘦了,只是看手指就能看出来吗?
离开时,我爸对我说,“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和你妈有吃的有穿的,你放心。”我会的。
他们还是有时候吵吵嘴,其实也挺好的,但很快恢复如常,我都感到有些羡慕。
他们那代人没读过什么书,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吵吵闹闹,却从未说过离婚。一个广东的,一个四川的,就这么磕磕碰碰结合在一起。
看着妈妈不经意露出的神情,我想,这才是爱情所谓的真面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