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此文纪念我生命中遇到过的人—阿霞

1.

“老板娘!阿霞今天又没来上班呢!”蔡阿姨疑虑地对我说。

“老板娘!阿霞这两天总是怪怪的,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一个人自言自语,我和她说话她都是不理不睬的。”张姐边拖地边对我说。

蔡阿姨说:“是的呀!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笑,有几次和她开玩笑逗她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苦涩的味道。这是个命多苦的姑娘呀” !

蔡阿姨利索地系上围群,接着说:“我问阿霞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遇上什么困难了?为什么不开心呢?你和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阿霞顿时眼里噙着泪水哟,那个样子真的是让人心疼”!

我说:“那她跟你们说过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蔡阿姨和张姐同时回答道。

张姐说:“反正她肯定不正常,精神有问题,来咱们店上班有半年多了,刚开始还好,虽然话不多可活干的也确实漂亮,做事认真,手脚麻利。可最近不太对劲,她更沉默了,而且魂不守舍,经常呆愣愣地流眼泪。”

“是啊!是啊!她都两天没有来上班了,可别出什么事?”蔡阿姨焦急的两手合十道。

我说:“我再给她打电话试试,昨天电话就没有接,我想着没来上班就没来吧,她总会回我电话请𠆤假吧,没想到电话也没回我。”我一边埋怨一边拨打阿霞的手机。

随着手机里传来一声声“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声音后,我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结合刚才蔡阿姨和张姐的评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盘旋。

2.

记得那天天下着雨,室内有着上海雨天淡灰色的天光,过不惯多雨的上海春天的人不能体会到那样的天光里如烟云的柔和,于是也很难体会在带着潮湿雨气的柔和里有很轻的感伤。时间是半下午,又还没有到下班时间。不是饭点,也没有顾客,一切显得安静。只有街道上流淌着熙熙攘攘的嘈杂偶尔夺门而入,钻进耳朵。

忽然一个怯怯的,柔柔的女声传入我的耳朵里,“老板娘!你,你们这里需要人做事吗?我什么都会做。”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个不太年轻的姑娘,她苍白的皮肤,怯怯的神色 。一头长发松散地绑在脑后。有些倦倦的,柔弱的眼神望着远处时会浮起一层泪的薄雾。让人隐觉得那眼神是沉重的,忧郁的,仿佛怀着无限的心事。雨中的天气有些湿冷,她衣着单薄,上身一件薄薄的咖啡色毛衣,下身一条半旧的牛仔裤,衣服和裤子都有种潮潮的、不干净的样子。此刻她沉默地站着,似乎有点茫然,脚边立着一个黑色的箱子,带着雨水的脏,带着颠沛流离的气息。

我问:“你叫什么?”

她说:“冯霞”

我问:“哪里人?”

她说:“贵州。”

我问:“你之前做过什么工作呢?”

她说:“我,我以前做过服务员,在工厂打过工,我没什么文化,但我什么活都能干,我能吃苦,不怕累。我奶奶说过我干活很历害,能敌得上一个男劳力,以前在村里插秧没人比得过我,我插的又快又好,奶奶逢人就夸我勤快又能干呢!”她讲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有光,脸上有笑。让人感觉她充满力量。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讲她奶奶,要讲插秧,虽然我知道插秧是怎么回事,可是这和做餐饮,做服务员没有关系吧?但是她向我传达了一个信息就是她能吃若,这一点很好,毕竟现在能吃苦的年轻人可不多呀!

我说:“你是刚来上海吗?在这边有亲人朋友吗?这里离火车站也挺远啊,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找工作呢?”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的,我坐公交车睡着了等我醒来就到这了,或许这是一种机缘巧合,我……我身上带的钱也不多,急需一份工作,刚好看见你店门口贴了招工的广告,就来问问。”

我觉的她很诚实,能吃苦,我想她一定很需要一份工作,我得帮她一下,于是我决定留下她。

我说:“好的,你先留下来试用一个月吧。”我给她找了个工作服。又拉开抽屉,找了一个带黑蝴蝶结的网兜给她,让她把头发抓起来,套上网兜。她的头发很长都到腰部了,又多又黑,我说:“你这头发真好,又长又黑!”她腼腆的笑着说:“一直舍不得剪,有收头发的出五百元我都没卖呢,我奶奶说女娃儿就要留长头发,我最喜欢奶奶帮我梳头发了。”她把马尾甩到胸前抚摸着,脸上有一种温暖的笑容,是小孩子被长辈宠爱时的那种感觉,很甜,很幸福。我想他一定有一个很好的奶奶。

3.

现在想起来这种笑容我只在她提起她奶奶的时候看到过,还有一次,阿霞在擦玻璃窗,突然她停止了了手上动作,直勾勾盯着路口看着,脸上绽放出和那次一样暖暖的,甜甜的,宠溺的幸福笑容。本来我是不会在意的,但是那种笑容是她很少会或者说是在这里上班的这段时间从末浮现在阿霞脸上的,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马路边上有一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弯腰驼背,肩上担着一根棍子挑着两个装尿素的袋子,鼓鼓囊囊,手里还拄着拐杖在红绿灯路口缓步行走。我想那个老人应该是个拾荒者,挺可怜的?

可是阿霞居然在笑,我疑惑地望着阿霞。

我说:“阿霞,你笑什么啊?你在看什么?”

阿霞居然被我的声音吓一哆嗦,然后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对我说:“没……没看什么啊,只是觉的那个老人很像我奶奶,小时候奶奶就经常带着我挑着那种装尿素的尼龙袋装着苞谷和大豆,拿到集市上卖了,换点钱扯花布给我做新衣裳,买糖果给我吃……”她眼神飘向远方似乎还沉浸在和奶奶在一起的美好回忆里。

我说:“你想你奶奶啦?你和你奶奶关系似乎很好嘛,她对你很好!每次提到你奶奶就看见你笑。而且这时候的笑和平时对着顾客的笑明显不一样哦。有顾客向我反映说你有抑郁症的表现,是真的吗?”

阿霞恐慌地说:“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我……但是我觉得很绝望!我不想和任何人讲话!没什么事情能让我提起兴趣,我一直都觉得很疲倦。晚上一直睡不好。但是我得咬牙坚持,因为我得上班……”

我惊奇不已,难道是真的?她说的症状似乎很像抑郁症。我慌乱地急切地宽慰她说:“这没什么。没什么的,你不严重。心理问题。我相信,你受到的创伤都不是你的错,但复原是你自己的责任。我希望你在这里工作能快乐。”

阿霞听了我的话有点愣怔……突然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哭得一抽一抽,她把脸埋在双手中,在我的注视之下哭成了一个傻逼。

我吓坏了,我不知所措,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哭啦?咋回事啊?和我说说,我着急的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手忙脚乱地一边安抚她,一边找纸巾给她擦眼泪,还好是早晨,店里没有客人,其他人也都还没来,阿霞每天来的都比别的员工早可能是因为她睡不着吧,此时店里只有我和阿霞,

这天早上我们有过深入的交流。一个女人向另一个女人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过去,说出自己的成长,这需要机缘和一种神秘的力量。

4.

我出生在贵州的大山里,母亲在生产时,因大出血,眼睁睁地丢下刚出生的我,死了,因为母亲死了,又因为我是个女孩,我奶奶说,我生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父亲都不正眼看我。别人说我是克星,克死了母亲,我父亲很伤心,每日里沉湎此中。

奶奶说一直到我满月父亲硬是没有抱过一次我,他每天不是下地,就是到山下集市上转悠,有时还酒喝得迷迷糊糊才回家,他借着酒劲,骂我是“克星”“倒霉货”,是“赔本货”,哪都不是。

奶奶抱着我对着我父亲一顿数落:“娃唉,你咋得了,咋得了嘛?赔本货,赔本货,赔本货也是你的娃嘛。娃还这么小,刚又没了妈,可怜哟!你是当父亲的人了,要有担当,别犯浑!”父亲对奶奶多少还有些怵,他见奶奶如此说话,加上本来就是自己没事找事,就一声不吭,躺床上去了。

奶奶觉得,一家三口,总得要吃饭,就让父亲出去找活干,她自己带着我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家里经济拮据,没有奶水喂养的我靠着奶奶一口粥,一口汤的养大。奶奶很能干,等我睡着时,扛着锄下地干活,我醒来后就用布条把我绑在后背上,打扫院子,去河边上浆洗衣服。上山砍柴……

就这样我慢慢地长大,从记事起我就和奶奶睡一张床,每天晚上奶奶会唱山里的民谣哄我入睡,奶奶很疼我,她把好吃的都留给我,给我梳头,带我赶集,上哪都带着我。

每年秋天山坡地上一片金黄。奶奶开垦的两晌地上,采收了好几担苞谷和大豆。奶奶把这些苞谷和大豆,除了备留一部分当作过冬的粮食外,多余的就拿到集市上卖了,换点钱扯两尺花布,到过年了,就可以给我做一件新衣裳。

在我五岁那年父亲带了一个女人回家,因为父亲起初很是排斥我,和我不亲近,也因此后妈就更不侍见我,也不喜欢我。一年后后妈生了个弟弟,父亲欢喜地很,奶奶也高兴,但是奶奶不在我面前对弟弟太亲热,她顾及我的感受,因为家里面所有人都疼爱弟弟,而我只有奶奶一个人疼。性格强势的后妈常使唤我干活,做各种家务,干农活儿,做得不好就会挨打挨骂。

后妈每天让我早上起来打扫房子,挑水捡柴,然后生火烧茶。奶奶看我早早就起来做事,怪心疼的,忙起身唤我;“阿霞,力气活不要去做, 让我来做,这么小的娃,家里家外忙乎着,真当罪过罪过了。”

耕种插秧时节为了抢农时季节,后妈在家带弟弟,奶奶领着我上田地里干农活,为了让奶奶多歇歇我都抢着干,学着奶奶的样子一手托住一把秧苗,另一只手分出3—4根秧苗,手指掐住秧苗根部,根部朝下,靠手指力量把根部插入泥土中。插几次我就掌握到插得又快又好的技巧,从左至右,左插2株跨下插2株右插2株共6株,然后不是再从左至右,而是直接从右至左连续插过来,又从左至右再插过来,左右开弓,无一点间隙时间,左手握秧捻分,右手接着用食指中指扦插入土,随着左右扦插,右左脚挪动后移一脚掌,稳步进退,加上瞄前顾后三点一线校正,确保秧苗在一条直线上,不扭曲走样。奶奶看了直点头,奶奶说:“我娃儿真聪明啊,一学就会,娃儿命也苦呀,才十二岁干活就如此卖力。”奶奶骄傲地喊田里干活的乡亲们来看我插秧,旁观者高声吆喝:“好,能手,这女娃能敌一个男劳力呀。”并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奶奶乐的合不拢嘴。那时候我体会到了被人认可的快乐,体会到了奶奶因我而自豪的幸福。

5.

后来,父亲开始挣了些钱,日子也好过些了,他也供我上学。但好景不长,就在上初中之际,有村里的亲戚“好心”提醒后妈,“女孩读了书也没出息,反正是要嫁人的。”

后妈决定在我身上“及时止损”,让我赶紧别读书了,出去挣钱帮衬家里。父亲听后妈的话初中没毕业就让我辍学了。他赶我出门,让我去工厂上班给家里挣钱。给我车费也不给我生活费,还是我奶奶把我拉到厨房,给了我一百块钱,看着她掏出了一把皱巴巴的纸币,我意识到那可能是她存了很久的钱,心里五味杂陈。奶奶这辈子就围着孩子、庄稼和锅台转,连县城都很少去,临走时她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几句:“对上司要尊重顺从,对同事要谦虚忍让。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少说话多做事,吃亏就是占便宜,这些都是老祖宗的古训,以后你会明白的。”

刚开始因为年龄小正规的大厂根本不收,又因为学历低,我只能打零工,那些年我干过服务员,当过保姆。十八岁的时候我进了县城一家大点的服装厂上班,在服装𠂆做了半年,因为没有技术做的是包装的工种,工资也不多,于是我又学了平车工做缝纫的技术活,如果厂里赶货,还天天加班。我每天都累到一沾枕头就能睡着。我刨去花销大部份钱都帮补家里了,我自己每月钱包剩不了几个钱。

过年回家父亲和后妈对我也热情了许多,也不指使我干活了,也买些好吃的给我。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越不好了,我要后妈拿钱出来给奶奶看病,她说:“找郎中看过了,人老了哪有不生病的。”我说带她去大医院看看,后妈说:“大医院专门捞钱的,小病也能看成大病,不能花那冤枉钱。”总之就是不愿拿钱出来,奶奶的病需要长期服药,后来为了给奶奶看病我花光了仅存的积蓄。奶奶逢人便说我的好,没白养我这个孙女,又孝顺又能干,家里家外干活一把好手,说谁要是娶了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6.

二十岁那年我父亲因为要进城看他的兄弟,顺便来我工作的县城看我。结果路上搭了一辆出租车,就把我的婚事许诺了出去。我丈夫是拉我父亲的出租车司机,当时二十八岁,比我大八岁。他长着一张橘皮脸,样貌欠佳,但嘴皮子厉害。一路上两人聊了起来。他跟我父亲说,自己还是个单身汉,要是有了婆娘肯定对她好、挣的钱都给婆娘,自己只留个烟钱和油钱。我父亲问他,会不会留自己的小金库,他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因为特别想成家,不想再打光棍了。

不久之后,我父亲收了出租车司机给的八万多块彩礼,不停地催促我赶紧把婚事办了。我不喜欢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就怕他。我父亲带他第一次找我,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也不说话,在厂门口等我下班,在我和我父亲谈完话后我偶然转身的当口正撞上他直勾勾盯着我看,我心里一阵发毛。

我不满意这桩婚事,跟父亲摊牌:“你以前就想把我从家里赶走,现在又要把我卖掉吗?”

“哪个女娃娃长大了不嫁人?我父亲开头还试着劝说我,很快没了耐心,脱下大头皮鞋就扔我。我迎面被皮鞋砸中,当场额头就破了一大块皮。 那个男的一边帮我扶住额头一边劝我:“你就嫁给我吧!我肯定会对你好!我可是花了八万块!”我甩开他哭着跑回宿舍。

堂姐知道我被父亲打了跑过来归劝我:“我和你姐夫当年也这样,我瞧不上他的,三拳打不出一个屁,现在不也挺好,女人一辈子不都是这样过的嘛。”最后,我哭了一场,妥协了。我侥幸地安慰自己:算了,万一这人不错呢。

7.

婚后我继续在工厂上班,一来挣钱维持奶奶的医药费,二来我不想过手心朝上的日子找他要钱,相比之下,我丈夫对待谋生的态度过于随意。他开出租车有一套自己的“原则”,雨雪天,不出车;觉得天太热,不出车;节假日也不出车。即使出车的日子,只要挣够了抽烟、吃饭的钱,他就收车。但他的收入何止抽烟吃饭,有时候和一帮朋友喝酒、打牌,亏多赢少,输了就问我要钱。要不到钱,他就动手。第一次怀孕,我还没发现怀孕,被他一打,就流产了。两年再没怀上过,他不但没有悔意还怪我自己肚子不争气。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人的劣根性就一发而不可收。后来,他因赌博酗酒被人举报,驾照被吊销,出租车的营生没了。他干脆和之前打牌的朋友成天混到一起偷东西。我知道后气坏了,骂他不学好,他又打了我。

我的丈夫很浑,别说沟通了,聊天都费劲,不知道哪句话说不对了就急眼:做饭淡了咸了,和男邻居多聊了两句,衣服太艳了,口红太浓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打我。有时候我被打得恍惚,只好缩在墙角不敢出声。这人就是个恶棍,你跟他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明白。

第一次我跑回了娘家。我给家人看自己满身伤痕,奶奶一脸心疼,拉着我的手不停地流眼泪。父亲如后妈却满不在乎。紧跟着,我的丈夫就找了过来,他抄起屋门前的晾衣杆子就往我身上打,父亲的阻拦只是做做样子,他不敢上前,只是在一旁给我丈夫赔不是。

后妈则劝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都是你的命,让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第二次我逃到堂姐家,堂姐和堂姐夫在家,我还天真地以为有个男人在,我丈夫会收敛一些。结果,我丈夫找上门后,连续扇了我好几个耳光,堂姐夫过来阻拦,我丈夫一拳把对方打得踉跄地倒了下去,鼻血溅了一墙。

那次之后,堂姐跟我断交,留下一句话:“阿霞,有事你报警吧,别再找我们了。”

那一刻我真是绝望,好像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8.

这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提离婚,他发了很大的火,连结婚证都给撕了,他一边骂:“你是我花八万块买来的,这个婚你做梦也别想离!”

我丈夫有喝酒的习惯。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倒头就睡。我紧盯着鼾声如雷的丈夫,迅速草草收拾好的行李包,轻手轻脚地挪到门口,溜出门外。我打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大厅。直到站在售票窗口前,我才意识到,我对于“要去哪里”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细想过,“去哪儿啊!你快点!后面还有人呢!”售票员催促之下,我下了决心:“最近发车的一趟吧。”售票员没犹豫,利落地出票给了我。临上车时,我注销了微信,拆出手机卡扔进了垃圾筒,直到列车开动,才暂时卸下了心防。

到了上海火车站,人潮涌动,仿佛一股无形的洪流。我稀里糊涂随着一股人流上了一辆公交车,经历了几天悲伤、惊吓的折磨,我是那样的虚弱。在车上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我下车后就找到你这来了,谢谢你收留我,让我过了一段安安稳踏实的日子。

我从宿舍搬出去租房子住是因为我还是经常做被丈夫打的噩梦。梦中,我哭泣嘶吼,总是一身冷汗地在夜里醒来。每次吓醒,我都得坐好久才能缓过来,暗暗庆幸只是梦境。吓坏了宿舍里的人,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我搬出去了。

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厉害的律师,把婚给离了。

最近我经常梦见我奶奶,也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我听她期期艾艾地讲完这一切,我的眼里起了雾,雾凝结成了水珠,水珠变大,眼睛里装不下,撑破眼皮,一粒一粒滚落下来,我无声地哭了……

9.

铃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把我拉回当下,是阿霞打来的,我急忙接通。

喂!“阿霞,你在哪?”

“喂!“老板娘,我现在在回老家的火车上,我……我奶奶去世了,我……我要回去送她最后一程。”阿霞哽咽着,已经泣不成声……

半响,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和诸多疑问堵在喉咙里,我本想问她怎么知道奶奶去世的?为什么这两天没来上班也不告诉我?回去以后你准备怎么处理自己和丈夫的关系?等等……

最后我只对她说:“要勇敢,要为自己而活……”

后来我又给阿霞发了一条信息:“阿霞,我己经向你们当地的妇女联合保护组织投诉、反映了你的情况,你回去后可以求助他们帮你解决你的婚姻问题。记住你受到的创伤都不是你的错,但复原是你自己的责任。愿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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