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德高望重、玉树临风的心理师。为尊者讳,写这个故事时,我需要给他另取一个名字。可我想啊想啊,想破头也想不出比「吴益军子」更为尊贵的名字了。怎么办?那就借他用用呗。
好了,既然他跟我同名,那我就用第一人称来叙述他的故事吧。
连载中,第十二篇;上一篇:[连载·一具心理尸·第二卷⑪]一个心理师当初来北京求学,如今回北京求医,为的都是做一个好人……
1.
丢开书,吃口饭,冲完澡,我找了部老电影。
看了娄烨的《颐和园》;这分明就是一部爱情动作片嘛,感觉怪没意思的。那么,我还能干嘛呢?想破头也想不出个道道来;我便老老实实地爬到床上去了——继续想。
躺在那,我的思绪就飘了;我想着,这阵子,为治病,我是多么多么努力呀,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临了还是跟剃头师傅得找别人帮忙剃自己的脑袋一样,我得跟别的心理师求助……想到这,我就有些不甘心。
想到剃头,我想起洗澡时,看到头发,尤其是鬓角,有些长、有些乱了,这会儿,我就琢磨开了:这头发,究竟是染点颜色继续留着,还是干脆跟以前一样——剃光了?
算了算,差不多也有十多年没留过这么长的头发了吧?这次呢,难得养了这么长,陡然让我咔嚓咔嚓剪了,真心舍不得!
问题是,若留着吧,略略修剪,染点颜色,做个造型,帅是帅的,可往后呢,那打理起来绝不是件轻巧事儿;我怕麻烦!
唉,究竟怎么搞?我辗转反侧,拿不定主意。
2.
烦人的是,我拿不定主意的不止头发这事儿。
就说这次回到北京吧,看病之外,我是不是应该就此安定下来了呢?抑或是,跟以前一样,以一个自由职业者的状态生活着,一天天、一年年继续南游北荡、无问西东?
说心里话,我十分、十二分地怀念流浪时光。
那时,我搭便车,宿帐篷,偶尔也能以劳动挣点零钱花花,间或体验一番乞讨的生活,必要时甚至去偷窃;不过,即便是偷窃,也不过分——只为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
换句话说,虽然流浪,我是举止得体的,连自己都不得不赞叹自己的正经了。
3.
说正经的,明天早上吃什么呢?我记得水果没了,面包没了,方便面没了……
唉,都怪以前上学,还有流浪的时候,饥一餐、饱一顿的,把胃给折腾坏了——一顿不吃就难受的不得了。
虽说附近有超市,可要我一早起床就出门,为的是填肚子,我可老大不高兴!
起床之后,我习惯性地找把椅子,瘫坐下来,发会儿呆——这是以前上学,还有流浪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4.
在流浪中,我也逐渐习惯了没有规划的生活。
我不刻意地规划行走的线路,从这个镇到那个村,完全出于偶然;我用脚步随意地描画生命的地图,但决不妨碍任何人,也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我可能会占用别人的空间,比如说在别人的屋檐下或柴房里睡觉,但片刻之后我就礼貌地将空间归还了,仿佛是个透明人……
那一路上,随性是我留给所有人的印象,洒脱的背后是我对自由的热烈追求。
我还记得,我走累了,邋里邋遢地跟一户人家要水喝,正在门口劳作的人们不无羡慕地交谈:「这个要水的人很自由,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我想自由,我要自由。」
内心深处,人们往往珍藏着自由的梦想,我的出现便唤醒了他们心中的梦想。
5.
说到梦想,我的梦想就显得很伟大、很现实、很粗俗,那便是——一夜暴富。
嗯,如果暴富——得是一夜暴富——了,我就可以流浪得更远一点,我就可以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地去找我的精神家园了!
6.
精神家园,流浪了这些年,我也算是看透了——这个家园多半是不会出现的。
就像早有人预言过的那样:「人可以走向天堂,不可以走到天堂。走向,意味着彼岸的成立。走到,岂非彼岸的消失?彼岸的消失即信仰的终结,拯救的放弃。因而天堂不是一处空间,不是一种物质性的存在,而是道路,是精神的恒途。」
精神家园还不是一样嘛?越来越明显,精神家园也不是一个可以到达的处所,而是一个永远到不了却始终存在的精神之域。
有意思的是,这个精神家园,不是一成不变的,在流浪的路上不断地被重塑。
7.
我觉着,最应该被重塑的不是我的精神家园,而是我的外形,尤其是发型……
这时候,我才陡然意识到,我的思绪一直在打转转、绕圈圈,看来我失眠了;他大爷的!问题是,骂人又能管个什么用呢?
骂人要是管用的话,我这病早就好了,我的车牌号八百年前就摇上了;滑稽。
8.
要说滑稽呀,我就越来越怀疑,我若是建议那些对生活绝望乃至想自杀的人跟我一样去流浪,是不是就跟晋惠帝司马衷建议没饱饭吃的人去喝肉粥一样——滑稽得很呢?
虽然说,就我个人而言呢,流浪确实给庸常的生活带来了一些有意思的改变,但旁人若是学、学不像、跑偏了,岂不糟糕?
9.
糟糕吗?我觉得,最糟糕的还是,这个点,没睡着,我的肚子开始叫唤了……
要不,下楼,要点烤串,来瓶冰啤?可是吧,除了翻身,我实在懒得动弹了;再说了,我总觉着,楼下的食物,好吃是好吃的,想想就口舌生津,可卫生问题,不能忍!
那就,忍着?看表,时间还早——不到三点。
我顺势伸手取杯子,喝了口水。没饱,再喝。
…………
一杯水下肚,我有点想小便了,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嘛?我有点烦,有点躁!
10.
我越来越躁了,当楼下撸串喝酒吵吵闹闹的声音直来直往地冲闯进我耳朵里。
嗯,不烦躁,不怨天尤人,不受旁人影响……我跟自己说,我有这个自由的;自由是个好东西。
11.
要数「好东西」,自由算一个,脑子算一个。
不过,我纳闷儿了,楼下这帮人,这大半夜的,吃吃喝喝、嘻嘻哈哈不让旁人安身睡觉,是不是没脑子,或者说,没良心?
只恨我屋里没酒瓶,要不我丢一个试探一下。
…………
没错,我还是没憋不住,把失眠归罪于旁人。
…………
我知道的,这样归因很龌龊,但我想着,这又能伤害谁呢?谁也伤害不到;反倒能安抚我内心的躁动与不安,我就随它了。
看吧,我的内心也是有阴暗面的,这是事实。
…………
唉,我是成不了圣人的,尽管我学那些圣人——孔子、孟子、老子、庄子——也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了个「子」字;没用。
躺着吧,就跟条咸鱼似的……只好认命了呗。
12.
怕是认命也不是容易的事儿;我快憋不住了——要尿尿。那就尿吧,能咋整?我起身,一尿完,就把自己摔回床上去了……
连载中,第十二篇;下一篇:[连载·一具心理尸·第二卷⑬]一个心理师抑郁发作了,不好的想法又冒出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