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或任何一种文化产品应该是什么样?当然是各种各样。允许多元表达和言论空间的存在,是无需再强调的常识。
同行演员对杨笠式脱口秀的非议早有苗头。我曾听不止一位男脱口秀演员隐晦地表达过,杨笠的段子谄媚大众情绪,迎合时下流行的性别议题,相当于找到了一条创作的捷径。
因为性别话题是潮流,于是涉及它就是利用性别优势,高级的创作就应该绕道而行?
2020年是女性话题频繁引发争论甚至被推向风口浪尖的一年。综艺节目《乘风破浪的姐姐》关注中年女明星和年龄焦虑,热播电视剧《三十而已》引起对全职太太和婚姻家庭的讨论,独白剧《听见她说》专门聚焦女性的现实困境,
然而,一个议程在公共舆论场里出现得多,不等于现实发生改变。四川藏族姑娘拉姆被前夫纵火焚烧致死,她生前曾多次报警,办案民警只是给予其夫警告,表示“清官难断家务事”。一位杭州女孩取快递时被人偷拍,被凭空捏造为勾引快递小哥的“女富婆”并在网络上大为传播,导致她失业、抑郁。更有毛骨悚然的“N号房”事件,观看性剥削视频的会员人数在韩国高达26万。性暴力、厌女情绪、对女性的肆意污名化等等,都一如既往地存在。女性脱口秀演员走上舞台,不过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而对于快速催熟的内地脱口秀市场更是新鲜现象。幽默一度被视作男人的专利。喜剧天后菲利斯·狄勒开始谋生的1950年代,脱口秀还是男人的地盘,女人只有资格成为观众。狄勒故意穿戴夸张的假发和臃肿的裙子,遮挡自己曼妙的身材,通过对糟糕主妇形象的自嘲,才能打入男性主导的喜剧领地。
很长时间里,女演员在脱口秀里讨论女性私密经验是不受欢迎的。在美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里,男人可以在舞台上大谈生殖器,而麦瑟尔夫人却在讲述生育话题时被赶下了舞台,俱乐部经理对她说,“在这里,我们只讲笑话,如果你想聊女性的某个器官,就去看产科医生。”
如今,女性创作者正在不断争取表达自身经验的权利,拓宽表达空间。身为女性,杨笠为什么不能谈女性经验?她细致入微地观察生活中的男女互动趣事,调侃男性的过度自信、能够替人们(绝不仅仅是女性)痛陈心中的不快,引起广泛共鸣,这就是她的脱口秀的价值。
和很多国外女脱口秀演员相比,杨笠脱口秀的冒犯性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亚裔女演员黄阿里挺着孕肚上台讲脱口秀,抱怨母职的艰辛和丈夫的不作为,说到生育对女性生殖器官的损伤,她的描述直接了当、鲜血淋淋,“笑中带血”。
性别话题之所以成为“潮流”,恰恰是因为它太重要了,它正是当下社会正在涌动、亟需重视的趋势。因此,杨笠的脱口秀不仅没有偏离脱口秀的本真,相反正是脱口秀最应该有的面貌——观察社会、表达观点、针砭时弊。好的文化作品应当与时代、社会生态形成互动,而不是活在真空里抖完漂亮的语言包袱后不留下任何回响。什么是高级的脱口秀?和时代命题紧紧相关的就是高级的脱口秀。
那些质疑女性创作者利用性别优势的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女性书写和女性言说,在文化史中常常是被遮蔽的;那些不冠以性别的人类经验书写,大部分都是男性经验。我们已然默许那些调侃女性刻板印象的段子存在了太长时间——吐槽女人情感脆弱、缺乏理智,评点女性的容貌、身材,这些一直都是喜剧惯用的手法。
有人质疑杨笠的段子仅仅是情绪宣泄,但为什么不可以宣泄呢?情绪宣泄、引发共鸣本就是脱口秀的一种技巧,而对处于结构性不平等的弱势人群来说,宣泄本身就是一种反抗。
脱口秀演员吐槽甲方,没有人质疑是在制造甲乙方的对立;脱口秀演员吐槽老板,没有人质疑是制造职场或阶层对立。观众同样从中获得宣泄的快感,但由于冒犯的对象是处于强势地位的少数人,就不具有群起而攻之的声浪。
实际上,杨笠的脱口秀里也不仅是情绪的宣泄,背后是值得揣摩的深意。“为什么有些男人明明看起来那么普通,但是却可以那么自信”是她的经典段子,之所以被反复引用,是因为指出了一个深层现象:男性比女性更容易获得主体性和自尊感,社会在很多方面对女性的要求比男性更加苛刻。
在最新的脱口秀结尾,杨笠分享了自己做摘除宫内膜息肉手术的经历,躺在手术台上,她第一次体验一个男人站在面前,没有任何杂念,非常坦然,“我觉得,我已经不只是一个女人了,我就是一个人!”医生问她感觉如何,她回答,“我现在感觉自由!”
有网友向主管部门举报杨笠她辱骂男性,制造性别对立,“不利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的和谐发展”。
对于这些言论,呼吁包容已是纯粹浪费口舌。脱口秀或任何一种文化产品应该是什么样?当然是各种各样。允许多元表达和言论空间的存在,是无需再强调的常识。
有人质疑杨笠的段子仅仅是情绪宣泄,
但为什么不可以宣泄呢?情绪宣泄、引发共鸣本就是脱口秀的一种技巧,而对处于结构性不平等的弱势人群来说,宣泄本身就是一种反抗。
脱口秀演员吐槽甲方,没有人质疑是在制造甲乙方的对立;脱口秀演员吐槽老板,没有人质疑是制造职场或阶层对立。
观众同样从中获得宣泄的快感,
但由于冒犯的对象是处于强势地位的少数人,就不具有群起而攻之的声浪。
实际上,杨笠的脱口秀里也不仅是情绪的宣泄,背后是值得揣摩的深意。
“为什么有些男人明明看起来那么普通,但是却可以那么自信”是她的经典段子,之所以被反复引用,是因为指出了一个深层现象:男性比女性更容易获得主体性和自尊感,社会在很多方面对女性的要求比男性更加苛刻。
同行演员对杨笠式脱口秀的非议早有苗头。我曾听不止一位男脱口秀演员隐晦地表达过,杨笠的段子谄媚大众情绪,迎合时下流行的性别议题,相当于找到了一条创作的捷径。
因为性别话题是潮流,于是涉及它就是利用性别优势,高级的创作就应该绕道而行?
性别话题之所以成为“潮流”,恰恰是因为它太重要了,它正是当下社会正在涌动、亟需重视的趋势。因此,杨笠的脱口秀不仅没有偏离脱口秀的本真,相反正是脱口秀最应该有的面貌——观察社会、表达观点、针砭时弊。
好的文化作品应当与时代、社会生态形成互动,而不是活在真空里抖完漂亮的语言包袱后不留下任何回响。
什么是高级的脱口秀?和时代命题紧紧相关的就是高级的脱口秀。
那些质疑女性创作者利用性别优势的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女性书写和女性言说,在文化史中常常是被遮蔽的;
那些不冠以性别的人类经验书写,大部分都是男性经验。
我们已然默许那些调侃女性刻板印象的段子存在了太长时间——吐槽女人情感脆弱、缺乏理智,评点女性的容貌、身材,这些一直都是喜剧惯用的手法。
身为女性,杨笠为什么不能谈女性经验?她细致入微地观察生活中的男女互动趣事,调侃男性的过度自信、能够替人们(绝不仅仅是女性)痛陈心中的不快,引起广泛共鸣,这就是她的脱口秀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