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师小王
一
小王开始对纹身感兴趣的时候不是去纹身,而是想当一个纹身师。
在他原来的观念里,纹身师先得是一个艺术家。能够画出各种古怪又特别的图案文字和异形兽。
然后还得有黑社会的背景,你想想来纹身的都是些什么人,稍不满意就不给钱,甚至 还要你赔钱。没有一个硬老大罩着是不行的。
直到他加了几个纹身的微信群,他的思想变得实际起来。
他总结出作为纹身师的优点。
一,来钱快,纹身不像理发明码标价。收费全靠一张嘴。就几百就是几百几万就是几万。
二,跟理发小哥差不多,跟客户接触特亲密。妹子客户多,容易有艳遇。
三,纹身师很酷,别的工作有纹身,留长发,穿奇装异服是另类,但是纹身师这样做是标配。
小王想像到的画面是这样的,在不大的地下纹身工作室里,小王留着长发,穿着潮牌,因为长年不晒太阳而脸色惨白的小王在古怪的音乐里给客人纹身。
像医生一样凝重谨慎,又像屠夫一样冷酷的不顾客人的嚎叫,像魔鬼一样折磨着一个活人,又像个艺术 家一样在饶有兴味的创造自己的艺术作品。
二
小王纹身生涯的开始是找了一个师父:老王。
老王自己搞了个工作室。在一条过了气的步行街。老王叫它不行街。
老王完全不像一个纹身师,三十出头,短发,皮肤黝黑油腻,微胖,穿着一条牛仔短裤和介于棕色和黄色的polo衫,整个人看上去很旧,像个不爱干农活的农民,给别人纹身在老王看来是一个糊口 的生意。老王是那种随时关了门去卖服装卖猪肉什么来钱做什么的人。
小王交了3800块钱,每天来店里学习。对老王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外快营收。
学习就是每天来店里守着,该学的东西分两种,一种是纹身的步骤,检查皮肤,认识图形,转印,用纹身机割线上色,保养。这些小王已经自己在家里练得差不多了。另一种就是要时间慢慢积累的,怎么在人皮上做图,怎么和客人沟通,怎么把公具用得更加娴熟。这些没办法自己在家里练。
三
一个月下来,店里来了十几单生意。除了房租水电成本。老王大概赚三四千块钱。
老王告诉小王,夏天的生意会好一点,去年的七月份他就赚了一万多,去年的街头开了一家足浴,很多小姐来老王的店里纹身,做的都小图,红桃心英文单词什么的,收费也低,一万多块钱烧坏了两台机器。
老王说起他还有一个师兄在上海开店,赚得多,准备买房子了。他们当初七个人一起学纹身,到现在只有两个人还在做纹身 。连他的师父都转行去开理发店了。
有一天下午来了一个美女客户,像电视节目里的嘉宾。她去年做过阑尾手术,要做一个遮盖。这个纹身 要分三次才做完,前两次小王先给皮肤除毛消毒后转印,然后让老王割线。后面一次因为老王不在,小王不敢动手,说隔天先好预约好再过来,美女说让小王来,小王推辞说自己是新手不太有信心,妹子一再鼓励,小王推辞不过。
前两次姑娘都有男朋友陪着,这一次是一个人。闲谈中小王知道姑娘的男朋友是海归,在名牌大学任教,当过模特,参加过著名的嘻哈综艺节目。没有来是因为没时间。
姑娘加了小王微信,惟一的消息是:我通过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四
学徒的时间期限是两个月,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去了。
老王劝小王可以再继续学下去,算是帮忙,学费就不用交了。生意好一点的时候还可以给小王发一点生活费。
小王看得出来,这只不过是老王为人体面的客套。小王留下来没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失去了对纹身的兴趣。对他而言,这两个月算是他对自己的放逐,就像是电视里的变形计。
小王告诉老王,他想去上海,老王说可以把他的师兄介绍给小王认识,说不定能帮小王在上海找到一份工作。
最后那天,小王在老王那里喝得烂醉,大半夜的从老王那里出来,走出步行街,拐到平日里繁忙嘈杂的宝安大道。此时的街道褪去繁华,在在昏黄泛白路灯下显得残破冷清,夜风追逐着地上的纸屑。纸屑又是偶尔划过汽车的气流里挣扎。
夜风拂过小王单薄的身体,他紧了紧身上的衬衣,继续深一步浅一点的走进茫茫夜色里,想到自己身上一个纹身都还没有,小王没头没脑笑出声来。
完
2018.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