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怕了?”老鬼的笑容永远粘着一丝不怀好意。
“这种事情,是个人都会觉得恶心吧!”温文很是抓狂的用双手死死的卡住老鬼,像是要掐死这块坑人的黑圪塔。
“桀桀桀,说什么傻话呢?你早就不是人了!”老鬼的话赤裸裸的不留一丝情面:“看来你还没有身为天弃者应有的觉悟!”
“为天所弃,人世不容!从接受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万千奇缘、百世造化......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像被人抛弃的孤儿,要活下去就只能俯首于肮脏恶臭的垃圾桶!”
“埋头在垃圾堆里苟延残喘么......很贴切的比喻呢——”温文忽然噗嗤一笑,微微勾起的嘴角像一洵春风:“为了活下去的话,谁都会这么做的,尤其是像我只有怕死的人,更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温文脚步坚定的迈步走向不休树。
“这就对了嘛,你瓜娃子倒不至于蠢得迂腐。”老鬼难得的对温文满意了一次。
“是吗?能让你夸奖一回可真不容易。”温文依然笑着,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线。
“吧嗒、吧嗒......”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但日了狗的生活谁也不肯放过,连无奈都要作弄的一模一样。
数步之遥,却漫长的像是走完了一生,一步一步的砸在温文的心坎。
直到把他的心砸得稀巴烂。
他的笑容先是骤然苍白如纸,继而又像风干的腊肉似的渐渐僵硬、凝固,最后腐烂、消失在痛苦的泥淖,仿佛永远都不会再笑了似的死沉着。
人活着总是要不停的做选择题,温文这样想着,眸子里的饥渴和挣扎一样的狰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肚皮抗议似的摇旗呐喊着,病态的乌青清晰可见——他啃了太久的树叶,以至于整个人都变得像一桩行走的腐木。
枯干的手脚像皱巴巴的老树根,肚子里的肠子也被密密麻麻的叶绿素腌成了青绿的藤条,眼睛里都长上了一层绿绒绒的青翳,活似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直愣愣的插在密林深处。
“咕咚——”温文突兀地咽了一口口水,他似乎嗅到了一丝久违的肉香——从一株怪诞的植物身上,闻到了肉香?
温文被自己冲动吓了一跳,这个世界果然已经疯了。
“不用奇怪,小傻逼!”老鬼就像温文肚子里的蛔虫:“不休树本来就是血肉箐华融合怨念形成的妖物!”
血肉!
人肉!
温文心头一凛,似是退了一步,距离却反到又近了些许。
没有挨过饿的人是很难去想象,饥饿的可怕。
温文又咽了咽口水。
“切!”老鬼不屑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温文莹莹泛光的食指,小丑似的一闪一闪的哗众取宠,却懦弱得没有勇气璀璨一击。
结局没有悬念,没有转机,没有奇迹。
温文失了脊梁骨似的瘫倒在地,装模作样的假笑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勇气,褪去了粗浅的伪装,懦弱的依旧懦弱。
既抑制不住内心狂躁的饥渴,又放不下恪守多年的道德底线,没有进一步的勇气,却又下不了退一步的决心。
只能像一只没有骨头的鼻涕虫似的软绵绵的趴着,在欲望与道德的拉锯战中不上不下的苦苦挣扎,饱受煎熬。
辛酸如麻,温文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所求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凡夫俗子,在波风诡谲的命运浪潮下卑微如蝼蚁。
“没用的傻逼玩意儿!”老鬼撇了撇嘴,对温文整个人弓成一只熟虾,牙龈咬爆出血丝,十指也因为紧扣地面鲜血淋漓的形象很是厌恶。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尼玛的!”老鬼猛地一抖,一张嘴像灌了气的气球似的迎风而长,瞬间就膨胀得像两瓣开开合合的大磨盘。
“鸭二鸭,走你!”老鬼的嘴是决计不肯停下来的,在一声大喝里又大了几分,然后猛地一个开合,“哧溜”一口就把让温文纠结了许久的不休树一口吞下。
“......”可怜的温文,刚才还嗷嗷地叫着满地打滚,脑内剧场嗨不停呢,结果一转眼的功夫,说好的底线大餐就让老鬼给一口吧唧了。
这突如其来的骚,简直闪了老子的腰。
温文就这样蹬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丑鬼哭丧着在老鬼的尖牙利齿下灰飞烟灭,直到老鬼满意的“嗝”了一声,然后悠哉游哉的飘到了他面前。
“啪——”温文高高地抬起血淋淋的手掌,猛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清脆的打脸声雀跃地跳出昏黑的丛林,他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
夜幕,终临。
懒散的鹰头猫带着凄厉的怪叫着从洞穴里钻出,尖细的爪子磨在青黑的山岩上,爆出一连串星星点点的火花。
“那特么的又是什么玩意儿?”看着山崖上密密麻麻亮起的猩绿灯笼,温文感到一阵口干舌燥,那可不是姣好明艳的绿宝石,而是一双双饥渴嗜血的眸子,于猫身鹰头的怪物身上射出贪婪的光。
温文浑身寒毛倒立,情不自禁的紧了紧掩在山石后的身子。
要不是老鬼第一时间屏蔽了他的气息,温文敢肯定自己会在一瞬间被苏醒的群兽撕成碎片。这样想着,温文心有余悸的瞟了瞟老神在在的飘在自己肩头的老鬼,心绪复杂的像打了千百道结的麻绳。
这个坑货一吃饱就上了天,懒洋洋的飘在自己身旁像是死了一样——人生的无奈莫过于此,尽管温文心里对这个戏精恨得牙痒痒,但他既不能,也不敢真的把这块黑圪塔弄死,这个世界已经疯了,它或许是他唯一的依靠。
“唉......”温文长长的又叹了一口气,看着鹰头猫身的怪物成群结队的涌入漆黑的丛林,刮起一阵凄厉的风,呜呜咽咽的像是有人在哭在笑。
乌云在铅黑的苍穹里奇异的翻滚着,隐隐约约的闪电如锯齿一般龇出森白的牙......
“咕呱、咕呱——”一群叫不出名字的怪鸟影影绰绰的刮过夜空。
夜,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