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宝木笑

1.

女神从一上学开始就是校花，身边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有的从初中一直追到大学，不死不休。女神家境良好，多才多艺，大学四年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众人仰望膜拜，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恨不得把自己半瓶子咣当的那点儿可怜才华榨成汁儿，肝脑涂地。

他其实也不是很普通，但没人知道他的特别，没人能够像他这样将低调在大学阶段就涵养成一种叫做底蕴的东西。大学的青葱岁月，很多张扬，很多炫耀，他却只是延续着良好的家教和修养，即使后来他遇到了女神，爱上了这个走到哪里都能照亮周围一片空间的女孩儿。

没有什么特别的桥段，两个人在一次学生晚会中认识，女神是主持人，他是幕后策划，很自然地相识。后面也没有逆天的故事发生，这个长相普普通通，身高普普通通的男孩儿成为女神周围貌似最没竞争力的追求者。但是后来两个人竟然走到了一起，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让很多高富帅扼腕叹息。

他们婚礼的时候，我在场，美轮美奂的舞台上，一束光打在一架乳白色的钢琴上，他坐在钢琴边儿上，娴熟的技法让我身边的音乐老师击节赞叹。女神竟然是一脸无法掩饰的震惊表情，讲究淑女范儿的她甚至用手捂住了樱桃小嘴，继而泪流满面。

在一次聚会上说起他们的爱情，女神笑着说，其实当年的自己真的有些内里的狂傲，对身边急着表现自己优秀的男生尤其反感，觉得矫揉造作不说，关键是那种半瓶子咣当的感觉真的让人反胃。他虽然开始的时候根本就入不了女神的法眼，但从一开始的相处到婚后，总是给女神无数的惊喜，就像婚礼上他在那里演奏钢琴，之前从未谈起。

这些年两个人在一起，他的优秀，他的好，从来都是那样自然地发生。自驾游车子抛锚了，才知道他车后面有一整套修车工具，他对车的理解根本不逊于专业人士。第一次去海边，当他羞涩地穿着泳裤从更衣室出来，才发现八腹肌和人鱼线，之前在他的朋友圈从没见过他炫过自己健身的照片。第一次去非常高档的西餐厅，面对纯正的法式服务，女神开始感到窘迫，却发现他法语竟然那么好，这让女神没来由想起当年一个追求者翻来覆去在同学们面前炫法语歌的情形。第一次在家里做饭，女神搞得狼狈不堪，无奈之下叫来了他，没想到他竟然烧得一手地道的淮扬菜，要知道动辄临时看看百度，做几个家常菜然后发朋友圈向女孩子炫耀很简单，但那淮扬菜最讲究刀工，没有真功夫是耍不来的，看着他系着围裙，背对着自己运刀如飞，依然是那么自然，女神心里突然一动。

一定是感到旁边的他在桌子下面踩自己脚了，女神冲着他娇嗔：好啦，好啦，不说啦，不过我得看看你还藏着哪些惊喜呐？说着就伸手往他脖子里掏，他笑着躲避，不张扬，不炫耀，也不掩饰自己的幸福。

2.

一般的女神给人的感觉都是高冷，但这位女神总是在周围的七嘴八舌中游荡于“神”和“婊”之间，周围从来没少过男朋友，加上这位女神身材实在火爆，穿着又经常太前卫，口碑可想而知。女神总换男朋友，但并不意味着追求女神的难度相对降低，神就是神啊，就像你可以说某奢侈品其实败絮其中，但仍然不能拉近奢侈品和你之间的距离。

他不是高富帅，他也谈不上什么才华，他只是机缘巧合因为邻居关系和女神一起长大，从小学到大学，难以想象，这样陪伴女神一路成长起来的男人是如何生存下去的。换位思考一下，那样的天生尤物几乎每天都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每天都在变得更加漂亮和性感，生为正常男人，情何以堪。更悲催的是，虽然和你熟的不能再熟，一路走来都有你在旁边，但人家挽着的胳膊却从来不是你，生为一个耐用的大灯泡子，情何以堪。

女神的私生活虽然备受诟病，但只有很少人知道，其实每次女神都爱的很认真，虽然有时候是女神提出分手，有时候是男票提出分手，可每次女神都哭的很伤心。

他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高中时候是陪女神坐在街边的珍珠奶茶摊子边儿上，看着女神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学的时候是陪女神在酒吧里，看着女神哭着把自己灌醉，然后送她回家，再被女神的老妈臭骂；上了班儿是陪女神在自己的别克凯越里，看着女神一边哭一边把车前的装饰弄得稀巴烂。他是个不善言谈而害羞内向的人，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陪着她，直到女神哭过了，想通了，另有新欢了……

开始的时候被大家愤恨，觉得这小子好腹黑，想要乘人之危；后来的时候被大家鄙视，觉得这小子好傻×，这样的备胎实在太二了。但是他不管，他只是默默地为女神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仅此而已。邻家大哥？他显得不太成熟。男闺蜜？他显得实在无趣。普通朋友？他显得瓜田李下。

其实，女神知道他喜欢自己，从小长大的经历让彼此了解，也让彼此变得不再新鲜，女神的信仰是心跳的感觉，是一见钟情，女神总是沾沾自喜于自己对爱的理解。这些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很多事，很多情，都已经变了味道，女神也在渐渐成熟，她渐渐对爱有了新的认识，只是自己不想承认，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最放松，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遇到苦恼或者危险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些年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想起他。

最后，女神再次失恋，仍然坐在那辆被形容为“车主是四十岁目光呆滞大叔”的凯越里，仍然是痛哭流涕，他仍然在旁边递着纸巾，熟练而沉默。过了很久，女神哭好了，整个人清爽了很多，他如释重负，就像小时候那样，很自然地摸了摸女神的脑袋，半开玩笑：好啦，好啦，过去就过去啦，这样就可以满血复活去征服下一个帅哥啦……

这回不知怎的，女神心里突然一紧，很奇怪的感觉，那些从小到大的往事一幕幕都涌到了眼前，沉默了几秒之后，女神就像当年在小学一样“哇”的一声很没风度地嚎啕大哭，把他吓得手足无措，下一刻，女神把头一下子贴过来，死死抱住他，泪水洇湿了他的衬衫。

可能一些人会嘲笑他是“接盘侠”，但别问我是怎么知晓内幕的：他是女神的第一个男人……当然，这些他也不会在乎，他只在乎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傻白甜是不是每天都开心快乐。

3.

让我们做个小小的试验，请大家先看下面一组诗：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可能很多朋友一眼就认出了上面是诗人元稹三首非常有名的悼亡诗，怀念他的夫人韦丛，然后一部分朋友可能就会不屑一顾地“切”一声，元稹这种口碑极差的风流诗人有什么资格哀悼他的夫人？《莺莺传》不就是他的自传么？始乱终弃，另一个版本的陈世美，有什么可说的？但这正是我这个小小试验的初衷，我们早已不相信什么爱情，我们只相信结果，我们自认为在感情上非常“成熟”，但那所谓的“成熟”也仅仅就是不吃亏，不做备胎。

很多时候，我们已经渐渐忘记了很多事情的初心，我们对很多事情已经惯以世俗的眼光看待，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人心，去斜视整个生活，比如爱情。也许我们身边的女神很多并不是上面那个样子，也许我们身边的很多人被女神伤得不轻，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让我们在心理上产生自然的防卫，可是我们走的却更远，也更偏激。

高冷的女神，我们会觉得她们只不过是“婊”的高级表现形式，她们是远不可及的冰山，我们还未接近，心里早已放弃。

开放的女神，我们当然会和众人一起“同仇敌忾”，心里千百遍“人尽可夫”，哪怕自己内心再喜欢，也没有勇气去接近她、了解她。

当我们在女神身边，我们想的更多的，不是这个女孩儿本身，而是我们付出和收获的性价比，我们想的最多的，要么是如何发现女神的“水性杨花”，要么是如何不被周围笑为“备胎”，我们从来没有把女神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好好去爱。

我们并不怂恿飞蛾扑火，但我们却忘记了爱的初衷，爱是付出，爱是包容，爱就是永远在你身边。很遗憾，我们总是在某个清晨或者黄昏，在某个微雨的街角或橱窗前，质疑自己的选择，怀疑对方的人品，掂量支出和收获，于是我们退缩，我们放弃，我们毒舌，我们与自己心仪的女孩儿最终擦肩而过。我们每天都渐渐学会给自己打气，给自己鼓劲，但唯独在爱情面前，我们不会那样，我们宁可听信风言风语，我们宁可做浅尝辄止的懦夫，也不愿去多坚守两个月，不愿去宽容三两天。那些高富帅的纸醉金迷，那些二代们的灯红酒绿，通过网络把我们包裹，我们对身边女神的戒备多于了解，对身边女神的怀疑多过观察。

别再恶意揣度叽叽歪歪了，别再犹豫彷徨自怨自艾了，别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了，喜欢就是喜欢，想追就是想追。如果怕吃亏就别爱她的风情万种，如果怕吃苦就别恋她的倾国倾城。人生在世，从来没有痴痴傻傻、痛痛快快地爱一场、付出一回，亏啊……

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有参禅三境之说：第一重境界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境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境界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每个女孩儿都是上天的艺术品，女神本身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儿而已，她们也有自己的悲欢离合，也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们上幼儿园的时候都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和她一起玩，有好东西留给她，总是守在她身边，她笑，你笑，她哭，你哭，若真有初心，初心当如是，还记得我们经常说的那句话么？不忘初心，坚守本心，方得始终。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