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中午,王源坐在书房里写着龙潭大观的方案,他的妻子杨梅在厨房里忙来忙去,这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皮肤细嫩,弯弯的眉毛下嵌着一双迷人的眼睛,高高的鼻子,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像擦过油一样亮,一样光滑。
儿子和同学出去打球了。
王源和儿子爱吃饺子,平时上班没有时间做,难得一个星期天,她早早去市场买了猪肉,芹菜,大葱,一个上午,她都在厨房里忙碌着。先把芹菜和猪肉剁碎加上调料搅拌好,开始和面,然后把活好的面放在盆子里也面。要包饺子了,只见她用擀面杖把一块面团擀成中间有些厚四边薄的饺子皮,然后开始包,不一会儿,案板上摆放满满的元宝形状的饺子。
“妈,我回来了。”儿子抱着球进了屋。
“好了,洗洗手,马上吃饭,今天我们吃饺子。”杨梅对着儿子喊。
不一会儿,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饭桌,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饺子。
“你妈做的饺子最好吃了,多吃点。”王源一边往嘴里塞饺子,一边对儿子说。
杨梅看着父子两人吃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等大家吃完午饭,杨梅洗完碗,就背上一个大包,对王源说:“我走了,下周有公开课,我要去学校好好准备准备。晚上不用等我吃饭,可能会晚点回来。”然后又叮嘱儿子:“小东,好好做你的作业。”
杨梅是七高的数学老师,比王源晚进学校两年,是一名备受学生喜欢的优秀数学老师。杨梅的父亲是市教育局的副局长,也正是老丈人的原因,他从七高调到了新纺。
王源出生在农村,他的家是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世世代代都是农民。他天生聪慧,学习并不是特别认真,但是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从小就喜欢看书,有一种过目不忘的特质,老师在课堂上讲课,他经常在下面看小说,可是每次考试都能考全班第一。父母含辛茹苦供他读书,他倒是争气,初中,高中都考上了最好的学校。
高考结束,他如愿考取了一所师范大学,那时候,他没有太高的要求,只希望能够跳出农门,吃上国家饭,不用像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过一辈子。
也是因为他在师范学校表现优异,所以才被分到了市里的一所高中,同学大部分都是分配到了县里的县级高中当老师。要是以他本人的意愿,他更愿意考研继续深造的,可是因为家境贫寒,条件不允许,他只好放弃了深造的想法,农村老家的穷亲戚都希望他这个“吃国家饭”的能帮衬一下。
来到七高之后,认识了杨梅,两年之后,他们结婚了,后来有了儿子,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杨梅走后,王源想起了星期五的时候,徐静对他说过的话,让他把龙潭大观项目资料拿给她看。王源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给她送去?他不知道徐静是随便说说,还是认真的,他甚至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在银行。一番思想斗争,他最后想着,大不过白跑一趟算了,但是财神爷,可是得罪不起的。这样想着,王源骑上他的摩托车,拿上资料袋向欧景支行驶去。
夏天的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枝叶间投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光斑。太阳高悬在空中,路边的树看上去精疲力尽。王源骑着摩托车,穿行在大街上。
当王源满头大汗地走进行长办公室时,徐静正在低头看着《简爱》。看到王源,她马上站起来,给他倒茶。
“徐行长,不用客气,我自己来。”王源简直是受宠若惊。
“资料带来了,您看看是否有兴趣。”王源从文件夹里拿出龙潭大观的企划方案,双手递过去。
徐静并不喜欢他这样见外,不想他在她面前那样拘谨,她希望他像朋友一样和她随便闲聊,聊什么都好。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像一直大灰狼,在半胁迫半引诱一只无辜的小羊,一步步走向自己。而这只小羊,最终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徐静接过方案,放在桌上,她粗略地看了一遍,开始发表自己的个人看法。
从旅游项目方案,聊到诗歌,聊到文学,她对他生出了一种如故如旧的感觉,跟他聊天,就好像跟一个老朋友聊天,听着他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徐静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学生,她求知若渴地听着王源从《诸子百家》谈到《史记》,从《红楼梦》聊到《战争与和平》。
不知什么时候,夜幕已经悄悄降临。值班的柜员,也早已拉下了网点巨大的卷闸门。
“不好意思,徐行长,今天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王源突然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赶忙站起身,连连道歉。
“我要真的谢谢你,给我免费上文学课。”徐静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情感产生于无意识,它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有时候只能意识到一点点模糊的端倪,有时候却能意识到惊人清晰的情境,有时让人感到惊心动魄,有时候情感是那样的夸张之极。
“我掩饰不住的慌张,在迫不急待地张望,生怕这一路,是好梦一场。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我越陷越深越迷惘,路越走越远越漫长。”录音机里播放着张学友的《情网》,像极了她当时的心情。
徐静心里即喜悦又担心,她的初恋是一场自作多情的单相思,第一场婚姻因陈鹏的背叛而终结,而今即将步如中年,却又会无可救药地恋上一个人。想都不用想,王源一定是有妇之夫。
她自己倒好,孤家寡人一个。她该怎么办?是安静地走开,就像从来没有认识他一样,让时光重新回到她去七高新纺看厂之前。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或许几年之后,调到效益最好的支行做行长,再过几年,可以到分行做副行长,在她职业生涯中,坐上分行行长的宝座,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这样,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一个女人像男人一样过一生,没有品尝过两情相悦的滋味,没有体会过举案齐眉的美好。
她的心中像是一碧万里的大海突然发生了海啸。
之前,她那么痛恨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当她看到和陈鹏相好的妖艳女孩时,她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撕成碎片。可是,现在,她却要去做那个令人唾弃与不齿的第三者,这种感觉让她痛苦,不安,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可怜女人会重蹈她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