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的冬夜,我又回忆起故乡的秋天。
我怀念着故乡的秋天,怀念银杏叶在阳光下耀目着的一树金黄。成片的银杏树在秋风的助力下纷纷扬扬,怜惜地装点着已显出些许枯黄的草坪,一同绽放出生命崩塌前最后一刻的绚烂。树叶间留下些许的缝隙,投出缕缕阳光。树下的人很高很瘦,逆光回望,轮廓便被光晕恰到好处地勾勒,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小小的投影,白色衬衫外面套着浅灰色的毛衣,粘了一片未来得及拂去的落叶。简简单单地,惊艳了整个秋天。
我怀念着故乡的秋天,怀念五个角的火红的枫叶。那片枫叶难得的完整,难得的巨大,本该同其他叶子一般在地面沉睡,而后慢慢在泥土之中腐坏,滋养着大地,却被温柔地拾起,被当做一纸信笺,书了清秀却刚劲的字迹,在一个温暖的午后,被夹进新买的书里。
我怀念着故乡的秋天,怀念被雨水打湿的铺着红黄两色落叶的沾染着泥土芬芳的山路。很陡,很高峻,呈现出一层浅浅的灰色。在这样的秋日里,这样的寒冷,这样的湿滑,登山的人已经气喘吁吁,纤细的手却是依旧攀着被秋雨打下铁屑的红色的栏杆,用汗水和雨水一起浇灌着脚下的台阶,看向山顶的眼睛全然是倔强。恰同学少年,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正微笑着,自豪着,为着这因拼搏而生机起来的秋天。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我怀念着故乡的秋天,怀念呼啸着卷走一切的秋风。此时的秋雨毫无疑问地已然带上了冬日的寒意,冲洗着写满秋意的大地,而后冻结了一切。淡薄的蓝白色外衣还是没有被披上保暖的衣装。终究,在最后一刻分崩离析的秋叶也飘往不同的地方。去北方的严冬,去南方的暖阳。最后剩下的是几只偶尔飞过的鸟,寂寞地拍动翅膀。
像这样,故乡的秋天渐行渐远,夹着阳光的银杏叶成了记忆里泛着黄色的老照片,曾经被轻轻拾起的枫叶与书页一起沾染了尘烟,秋雨淋湿的山路上又是崭新的面孔,唱着同样的和弦。南方的叶子依然繁茂,北方的落叶带着一丝不甘的留恋,看着旧岁已过新一年。
他乡的冬夜,猝不及防地,我梦到故乡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