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0 am。
醒了,人从蚊帐中慢慢坐起身来。
三只蚊子悬在四壁上,酣酣地睡。
四周已经是床板了,印在走廊的脚步似乎有回声。
粗略洗漱的流水哗哗声,阿姨堆叠破纸箱的哗哗声。
14:30 pm。
一人食,日食一餐。晚起床的好处是能省下早饭钱,晚吃饭的好处是省下晚饭钱。对于无业游民而言,好睡眠是幸事,这样就能少经历些清醒时分的苦恼。
我就是如此这般的无业游民、不再是学生了。
下午接近傍晚,那是我新的一天的开始。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正要对新的一天早say bye。并且他们在几小时前就已经对逝去的上半年said bye 了。
我以前有很严重的离别焦虑。
比如大年初七,一批批亲戚各自离去、各回各家后,我面对空落落的客厅怅然若失,哪怕是些交情甚浅的远亲。比如为期七天的集体活动,大家各自要坐相反的列车离去时,我面对人来人往的车站怅然若失,哪怕分别的只是点赞之交而已。比如上初一时,我常摸着小学的毕业照伤感、上高一时,摸着初中的毕业照难过。
我以前泪点极低。
离别焦虑了就哭,听到关联回忆的歌就哭,看到荧幕上的主角哭就哭。初中看老韩剧天国的阶梯,眼泪鼻涕打湿掉不止一包面巾纸,直至高中,나만의 너的人声哼唱一响起,眼泪就直接滚出。
可是今日凌晨,消磨断网时光看缓存的《我脑中的橡皮擦》发现自己毫不动容,猛地发现数月前回顾《蓝色生死恋》毫不动容,一周前大学毕业人各散去毫不动容,赶紧检测下情绪重听了遍《柠檬草的味道》,发现依旧,毫不动容。昨傍晚同样留宿的同乡来寝室找我夜聊,见她第一眼,我问你怎么了眼睛通红,她嘴角轻扬,“咳、我班又一妹子撤了,刚送完她去车站。”我撇嘴作难过状,说道“是啊,这几天真让人难过”可是心里却没有一天难过。
大学毕业大概是一生当中为数不多的重大宴席了吧。可现在感知到当时宴席将散时分的心境,只记得是澎湃不再,心如止水。毕业典礼上校长的讲话并没有燃动内心、对于那么多象征我校的“小龙虾”、“马鞭草”、“丽娃河”等意像和语词,没有不舍。想到要与这么优秀的学校和同窗们分别,也丝毫不觉不舍。随大流发着朋友圈写下依依惜别的话凑字数,实际上是想发难得上相的自拍骗赞。
那么多人的那么字词美丽的毕业典礼致辞,我只记得一位教授的话。
“半杯咖啡哪能耗到天荒地老?哪有那么多的小确幸和大欢喜?需知生活险恶而无序……我只能祝你们一切一切的感受都如在春风里,尽管真实的情形是一路风雨兼程。”
和一直仰慕不已的同学吃散伙饭,她问四年有什么遗憾么,我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因为当时满脑子萦绕的是和仰慕者共进餐的骄傲和四年里很多俗称“小确幸”的美好记忆、也就并无诸如没有好好恋爱一场、没有去过某地、没有XXX的遗憾。其实静下来想想,为什么不遗憾呢?为什么不因薄凉冷淡而遗憾?为何么不因处理不好寝室关系、不跟喜欢的人们用力告别而遗憾?静下来的时候,只觉万箭齐发、直射心脏,但是眼泪并没有掉下来。原来现在的痛点和泪点竟然高了那么多。
归结了下原因,以前像是“哀其不幸”。
因为得也得不到的人、因为没有happy ending的故事,所以恸哭。
现在更加客观,更倾向“怒其不争”。
因为体胖脸大眼小鼻塌导致自卑而不敢和男生好好说话,因为很少说话而思维愚钝、缺乏技巧,因为自身缺陷导致故事平庸乏味而愤怒。
怒掩盖哀,客观淹没主观,长的平静就吞没了短的悲喜。
一心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把看过的电影和书变成滔滔的谈资、和所有人维系长久而愉悦的交流。一心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处理好“永远记得别人对你的好”和“不要把别人太放在心上”的矛盾。一心只想着什么时候能修得道德圆满,既不亏欠他人也不委屈自己。
一心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悦纳自己的丑陋平凡炼得自信、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如遗世般独立、什么时候能盛开并引得清风自来。
以前以为离伤是离殇,现在觉得离没那么“伤”。而且没有什么是一种“伤”。
让一切静静地来、静静地去。
让我静静地等最好的我到来、来迎接最好的你,那么这样的我们就不必隔着一个青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