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一好友通过微信问我:知道不知道九里山有个平山口,附近还有座平山寺?我楞住了,山口倒是知道一个,那叫陡山口,从未听说过什么平山寺、平山口,想起陡山口不由地勾起了我少年时的记忆。
我有一个姑奶奶,住在九里山北的天齐庙村,上初中时,母亲常命我去探望,去的路线是:从下淀西头出村,穿过二条铁路到大沙河,向西到堤北,再向西穿过马场湖,到九里山飞机场的东北角,有条路往北没几步便到了山脚下。从这里的一个山口登山,这个山口就叫陡山口,其因山势陡峭而得名。到山顶向北望,全是庄稼地,远远的有一个绿树掩映的小村庄挡住视线,这个村子就是天齐庙,下山沿路向北行约二十分钟即可到达,那个年代无论远近,一般都是步行的,从下淀到天齐庙,全程大约需要二、三个小时。
陡山口在九里山中段的两峰之间,六十年代初期,这里依然是山南山北人畜进城出城的必由之路,我每次到此都会看到有男女老少来来往往:背包袱的,挎篮子的,抱孩子的,吃力地推着自行车的邮递员,还有牵着牛羊的村民等等。山口虽陡,大家还是愿意要从这里翻山,否则,西要绕到苏山头,东要绕过琵琶山才能进城,算算要多走多少弯路!
陡山口坡陡路滑,是因为千百年来人踩马踏,路面的石头被磨平、磨光造成的,所以行人过山口都非常谨慎小心,否则摔一下够受的。为此有行善之人,在石头上用錾子凿出防滑纹以保安全。陡山口还流传着一个有趣的传说,说一次王母娘娘来九里山观看楚汉相争,过山口时适逢下雨,不小心脚下一滑一下子拍在了石头上,留下一个很清晰的屁股印和几个脚印。这个传说流传很广,很多人都知道,我过山口时常常会特意去看看,觉得它确实很像。当然这只是天然所成,遇上高人发挥想象力,再由好事者传播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其实中国的好多民间故事都是这样产生的!
因为姑奶奶丈夫去世早,从年轻时便守寡,终身没再嫁。抱养一个女儿,我称之为小姨,当时在五中读高中,不常回家,寻常都是姑奶奶一人孤苦伶丁地守着一个大院子,所以我们常去看望。我略大以后,就承担了这个任务,来往多少次已不记得,然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天黑过山口和穿越马场湖的经历。
那应该是一九六七年中秋节前夕,我去姑奶奶家送节礼,午饭后帮她晒山芋干。中秋之季昼短夜长,不觉之间,天己渐黑,姑奶奶连忙催促我返回。待到达山顶时,天已完成黑了下来,一轮明月升于东山之上,放眼四望,银光泄地,莽莽苍苍。小心翼翼地下了山,有二条路可供我选择,一条是顺大路到市里,再从市里到下淀,虽绕很远的路,但路上有行人,不害怕;另一条便是从来路返回,路虽近些,但那时的马场湖,白天尚且人烟稀少,晚上根本没人,虽说有条小路,其实是一条被行人踩出来的水沟边而己,两边荒草连天,坟头座座,藤蔓野苘,高过人头。我那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虽然很害怕,然而一是不愿走远路,二是觉得月色朗朗,不是月黑头加阴天的天气,平添了几分勇气,再加上所谓年少无畏,踌躇再三,还是决定走近路。
脚下的小路坎坷不平,弯弯曲曲,虽有月光当头,然树木深处还是黢黑黢黑的,一阵秋风吹过,身边的一切立刻偃仰起伏乱舞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身处其境,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边走路两眼边直盯着黑暗的地方,生怕突然窜出一个什么东西,好拔脚就跑!嘴里还不时地吹起口哨给自己壮胆,这期间有时会朴楞楞飞出一只什么鸟,或嗖的一下跑过一只小动物,都会吓我一跳,反正稍有动静内心都要紧张一阵子。就这样我从山脚下穿过马场湖,一直走到堤北大垻头铁路桥的涵洞处,路上有了行人,恐惧的心才放松下来。想想我们年幼时适应环境的能力真的很强,胆子很大,是现在的孩子远远无法比的。就这样回到家还被母亲数落一顿,说为什么这么晚才到家?她在担心呢!说实在的,没想到这次过山口能成为我少年时期所经历过的,至今仍清晰记得,难以忘怀的一件事,而一生中多少事都已忘掉了!
有句话说,人老了喜欢怀旧,我可能就是这样的人,不仅喜欢回忆往事,如有可能,有条件的话,还喜欢去重游故地,重会故人。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多多少少都会保留着幼年时一些美好的记忆,终老而不忘,这很自然。而当已尘封多年的甜蜜往事被不经意间、突然重新提起时,便油然有了想要去重温一下的冲动,我对陡山口就是这样!想到它便有一个强烈的要去看看的念头,想知道现在的山口是什么样子了?山前山后有什么变化?传说中的王母娘娘的印迹还在吗?因为姑奶奶七0年左右去世,那时我还在南京工作,小姨处理好丧事后就去了兰州,我们从此断了联系,陡山口也没有必要再去了,算算已有半个多世纪了,所以很想去一趟!
于是约友一起同行,根据事先查询好的路线,从金地商都乘公交车,向北过庆云桥,穿越铁路隧道,再向西转北便到了马场湖。原来荒凉的马场湖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仅仅剩下一个名字而已,从车窗向外看,满眼都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宽阔的马路,纵横交错,各种建筑物已经延伸到山脚下,真是物换星移,苍海桑田啊!
原以为车到山前便是终点站,不知道原来的陡山口已被削成平路,四车道的柏油马路上,大小车辆如穿梭般来来往往,我们所乘坐的公交车一瞬间便越过了山口,到达山北的站点停下来,我们下了车。
半个世纪以前,我们下车处全是庄稼地,没有任何建筑,而现在已成为一处人烟稠密的居民点,小区一个挨一个,大小马路两边商铺林立,人头攒动,熙熙嚷嚷,很多人都是市区或郊区的拆迁户,被安置到这里的。经多方打听,知道天齐庙村早已整体被拆迁,不存在了。
和路人说到以前的陡山口,说到有关王母娘娘的传说,这里的居民很多人都知道,不过有人说开山扩路时已被开掉了,也有人说还在,在山口边的山坡上。因为来时坐在车上,一下子就过来了,没有印象,于是我们决定步行到原山口旧址处去看看,有可能的话,爬上山坡去寻找传说中的印迹。
马路很宽,有左右车道,左右人行道。沿人行道向南走,稍有坡度,前行约二百米左右,便到了山口的中间位置。山口宽有三十米左右,长有五十余米,两边形成的崖壁高有三、四十米。从山势看,这里是两峰之间的最低处,也应该是老的陡山口的中心处,也就是说现在的陡山口是沿着老陡山口的走向开凿而成的。那么老陡山口上所有的一切印迹,包括王母娘娘的传说当然也不可能存在了!天下事想想就是这样,随着时光的流逝,生命的轮回,有些传说、故事会被推陈出新,这是自然法则力量作用的结果,所以估计再过三十年,陡山口的传说将被彻底湮灭,没人知道了!
继续向前走,来到山南坡,见路边有个"宝峰寺"牌子,逐决定前往一游,沿山间小道行走约百余米,看到松阴竹影疏处,隐隐山林间有一个院落,这就是宝峰寺了。进入院内,有一僧人向前招乎我们,看上去有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白凈面皮,清瘦的很,穿着灰色僧衣,上面补丁摞䃼丁。一直以来,以为现在的和尚个个都是肥头大耳,腰缠万贯,原来也有穷的!院内所有的房子都不是常见的寺庙的式样,很像是咱们徐卅一带家境略好一点的农村村民小院。除室内摆放的几尊佛像,从大门到院内到室内真的没有一点寺院的样子。而且可以看得出,这里门庭清冷,香客稀少,当时除我们之外,也没有其他游客光顾。我们只见到一位和尚,至于他还有没有其他伙伴,不得而知了!与和尚简单地聊几句,他浓浓的河南口音,说从少林寺过来,对清贫现状并不在意,说真心修行之人是不去搞商业操作的,还说"深山藏古寺,"有机会在此挂搭,也是一种缘分。他特意让我们去看院子外面的一片竹林,很自豪地向我们推荐。言谈举止间透露出一些文人的气质,颇令我另眼相看。
从宝峰寺出来,我们又去了平山口、平山寺。其位置在陡山口之西,仅隔着一个山头。该寺规模比宝峰寺大得多,装修金碧辉煌,游客也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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