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28

老妈说，我奶奶快不行了。

听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什么感觉，淡又很深。

淡，我心疼奶奶，更心疼一直照顾奶奶的爷爷。

深，我爱奶奶，奶奶也给了她全部的爱（爱我、爱老爸）。

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人。

是一直保有童真的人，开心了会大笑，且逗得我也笑，生气了会直接给我个白眼然后眼睛还会挤了又挤，开心的时候她会逗我开心，不高兴的时候奶奶兴许谁都不会理，但我逗一下她，立马眉头就松了，然后“骂”出：坏小子，类似这样的话，之后又瞬间和之前一样的和蔼、一样的心无旁物。说真的，我不知道奶奶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过多忧愁，但我知道的是，在奶奶心里一直住着我，一直住着我爸。

每次回家，都听爷爷说，家里存了很多土鸡蛋，奶奶每天会一直念叨着留着我回来吃。鸡蛋留着我回来吃，老母鸡留着我回来吃，奶奶家前院的橘子留着我回来吃，爷爷有时候打到的鱼奶奶要留着我吃，奶奶存下的包了又包一层一层又一层的私房钱会留着给我，不管是吃的还是啥，都会想着我，当然也有我爸的份，当然爷爷也是省着留着给我们，只是奶奶表现得格外突出、格外迫切。

每次回家，爷爷还说，他们都盼着我回来，他们都想我，然后又说奶奶又怎么怎么的想我，知道我快回来奶奶又是每天多念叨了多少多少。每次听到这些，我都习以为常的默默收下这样的爱，贪婪的我还想一直这样下去。可是老妈说，奶奶每天只吃几勺饭了。

奶奶是个肢体不是很协调的人，小时候就经常听爸妈说奶奶经常跌跟头。高一那年寒假，奶奶病倒了。奶奶身体比较重，可能也是病得严重，加上冬天这样的季节，肢体更是没了知觉。不慎地热水袋漏出的刚烧开的水，烫伤了双腿，直到现在，双腿还是溃烂。也是上了一定年纪的老人了吧，肉体不那么好愈合，尽管用药加之爷爷的体贴照顾，可骨头还是没被腿脊上本来就没什么的肉包合。心疼，还是心疼。就算是这样，奶奶也都保持着那维系不了多久童真，面对着我的、给我反射来的都是阳光。我知道身上少块肉有多痛，不知道的是，奶奶给我们灿烂的背后都忍受了哪些不好受。

每次回家，我也都会带着得意地试探性问奶奶有没有想我，奶奶每次都暖心的回答想，说连做梦都想。每次鼻梁都有不一样的触动，但也是每次，奶奶都乐开了花，感觉我的出现是老天给她的巨大礼物一样。

记得一些事，但大部分也都是家人给的回忆。我有个表弟--奶奶的外孙，我俩从小到大都有着方方面面的比较。但在奶奶这，我永远是最好的，至少比表弟好，尽管表弟现在是清华的研究生，而我只是个211的研究生。小时候我和表弟抢东西，奶奶总是帮着抢给我，我和表弟闹分裂，奶奶也总会推开表弟抱着我，奶奶啥东西都会先给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分，大概奶奶心里有个我住的地方吧。

奶奶像个孩子。我小的时候，我和奶奶是两个孩子；现在的我二十几岁了，依旧感觉奶奶是个孩子，一个大孩子，一个很容易满足、没有忧愁的、同时又被关注着的大孩子。小学的时候，爸妈在市里工作，我也曾留守给爷爷奶奶的一段时间。爷爷奶奶的教育当然和父母不一样，每天自由但空虚、高兴却又凄凉。记得在昏黄的灯泡下，和奶奶打过架，奶奶是看着我挑逗我，而我是当真的，互相抡起拳头就互相怼起来，那时候小巧灵活的我边怼边发毛，童趣的奶奶边怼边笑，一旁看热闹的爷爷估计也是打心底的觉得两小孩还真是有意思。

2017.2.6

一晃，又接近离别。明天又要逼不得已地返校开始一段不确定性很多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躺着的时间太久，奶奶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知道我是谁，却叫不准我的名字，我上心呢！“逼”得奶奶叫上我的名字后，我才略微的有些宽慰，我才好受一些。

2017.3.28

真的，现在的我在飞机上。昨夜的一个消息，立马买了回家的票：奶奶的状况不太好。

农村人的习俗，年迈的老人快奄奄一息之际会被抬到儿子家的堂屋，轮番守护，看能否有转机或是pass away。奶奶已经两三天没有进食了，听说前天夜里开始呕吐，现在可能也是只剩一颗心跳了。我不知道不确定是什么情况，听到消息我是着急的、有点不由自主的乱。本来昨晚的聚会被爸妈的视频打断，感觉接二连三的就有情况，但视频中的奶奶是有意识的。我叫她应，让我泪目的是她知道我是谁，能清晰的说出我的名字，也想我回去。

我不知道此时的我的心境，怕不舍、怕不见、怕来不及、怕失去。

早前的聊天，家里说奶奶的后背都是是溃烂的。其实家里照顾的很好，这么些年，七八年的煎熬，卧榻难耐。我知道溃烂在所难免，我可能不知道奶奶的疼痛会有多疼，我想，这种皮肉分离的痛，奶奶是真的很疼。

过年在家的那些天，我每天问奶奶最多的是“我是谁”？也是躺得太久了吧，奶奶经常说我是她侄子、经常说出我爸的名字。这种玩笑确实戳中着我的泪点，看着时而闭眼时而微眯的她窝在不怎么通亮的屋里，我更想哭。

离家的前两天，大概也是我去看奶奶最频繁的时候。我怕，我怕等不到下次回来，奶奶就不理我了；我怕奶奶最后都不太记得清我的脸、我的名字；甚至我怕奶奶不记得有我这样的人而混乱的离开了。我不是有多依赖奶奶，我是不想以后叫出的奶奶中没有自己的奶奶，我不想奶奶这个人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尽管人都会有老去的那天，但我只想眼前，眼前家人健在，家人平安，家里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以及其他亲人。

3.30

现在是凌晨12点半，坐在奶奶身边，守候着奶奶。

2017.6.22

我早就在学校了，外面的雨很大，这几天都会有暴雨，昨夜的雷劈裂了校园的一颗大树，风也倒是刮倒了不少树以及它能刮动的物件。我想起来了奶奶，我想奶奶。

树欲静而风雨不停歇，奶奶已去，这些年来的陪伴都只是夹杂在求学之间的短短时光内。在高中在外，大学以及读研都是在外省，回个家都得折腾着。

外面的雨也是下得大，我也不想再回忆和奶奶有关雨天的故事，奶奶对我的爱总是美好的，我给奶奶带来的欢乐和她自己的感受也都是美好的。

这些天里，梦见好多次奶奶，好多次哭醒，老爸说他倒是梦见的少，有些失落，我也暗自争宠一把，觉得奶奶对我是极为偏爱。有一夜、也只是那一夜，我抓着奶奶的手，真的有种电影里的既视感，她渐渐远我而去，我抓不住她的手而哭醒。这是深夜，看完手机也才3点多。

其实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活着这么大最后悔的一件事，没有好好牵着奶奶的手，真的很少。就奶奶躺着这么久，躺在我家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的给她一点我手心的温暖。一切都是假洁癖，奶奶去世那会，我抓着她的手可怜巴巴的哭的跟个小孩一样。真的后悔，又很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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