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一个人跑到外地,因为喜欢看戏。不是不怕陌生的地方,只要一想到有一出戏在那里等着我,便会无端的心安起来,那些去过的地方,多多少少也会带着故事里的印记。
第一次到合肥来是揣着对《祥林嫂》这出戏的喜爱。她对我与女神而言有着深刻的含义。我以前常常抱怨女神,为什么你老是让我看这出戏,一场两场,三场……
人真是不能说太笃定的话,时过境迁,再见这出戏已经距上次隔了三个年头。
作为女神夺梅的这部戏,《祥林嫂》真的是值得反复回味看的一部精品佳作。
它的好很多人根本没感受到的。那种压在旧体质下人的麻木不仁、无知、和人性之恶,无力感,是现在编剧闭门造车根本弄不出来的。这种好也是我看了很多年很多遍才看出来。
首先今晚女神的做功,精彩极了。她二次进鲁府 那种迷茫和恍惚感演绎的淋漓尽致。她捐过门槛后,走路的步伐神态情不自禁去撸头意气风发。还有她再次想擦烛台时有个中间的停顿,停顿后又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然后一把抱住烛台。这个中间停顿的细致感从“无”到“有”完成了祥林嫂自我认知的一个确认。这些不是她唱出来的,是细腻的动作表演演绎,让人也看到了舞台上重获新生的祥林嫂,逻辑太准确了。
戏曲的核心在于像不像,而像不像来自于对人物理解的准确以及表演的准确两个层次,祥林嫂两次从卖福老人手里接过“福”字都是双手在衣裳上擦了又擦,这种对神灵的虔诚就是这种准确的体现。
其次唱腔设计好 淮剧很多时候会有大段的唱借以叙事。祥林嫂两次嫁夫被反复提到 唱,对话都有。但是唱腔不重复 情绪也不重复 。“哭阿毛”是如悲如泣的“大悲调”最后天问又是“老淮调”大段唱,参与唱腔设计的陈德林老师介绍说最后甚至借用了梆子的唱法。让人一下子感觉到升华了。感觉不到这种听觉上的重复,不觉得累赘。
腔好还体现在腔跟着剧情转。“哭阿毛”那场 先是祥林嫂发现阿毛死撕心裂肺的哭诉 ,再缓慢的回到生阿毛的旧时情景 。最后再控诉这个社会老天对她的不公平。开头起腔急表现人悲愤交加的情感,中间回忆人若有所思就放慢节奏。最后又从回忆中醒来到现实中。节奏又跟着激扬起来。
还有用词准确,这种对民间通俗用语的准确性,“祥林嫂回忆阿毛出生的一段唱“第一声妈妈叫出口,我心头一热抱紧儿”再没有哪句话能够代替一个母亲对孩子第一声呼喊的欣喜感了,那种涌动的母爱情愫让台下的我也很有带入感。
再有人是时代中的人,祥林嫂最后也没理解是谁害了她。群众之恶的无力感。“祥林嫂,你既可怜又可嫌” 这句话太熟悉不过了
人类的悲哀喜乐终究无法相通。何况我们大多数人对别人的痛苦就是看热闹的心理。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罢了。“祥林嫂一直反复说,我很傻,我很笨,我只知道冬天有狼,不知道春天也有狼”一开始人们会同情会抹泪,再后来就麻木厌烦了。
我只是看着你痛,你第一声叫我觉得应该很痛,后面你还叫,我会不耐烦,你还没痛习惯?嚎什么?
最后还是要夸一下女神的唱、她不愧为淮剧公主““步衣薄,布衣轻、轻薄布衣暖我心,婉转悠扬,如黄莺吟鸣。你有没有发觉这段唱有着和越剧相同的音色。这段唱十几年前让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公主。既是淮剧,又有着别样的清新雅致!完全脱离了淮剧的厚重感……
回程的路上我反复想,反复想,就像那句台词“鲁镇这个地方在我心里最亮堂,所以我来了!
一颗脑残爱你的心,从前无处安放,现在落地生根。待到枝繁叶茂 春暖花开,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