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粉色的花,我觉得她们都叫夹竹桃。
刚上大学的我有一个同我一样既不渊博也不求甚解的朋友,我们终日在重庆的边边角角游荡,她顶着一头金色卷毛,我穿着奇怪的二次元服饰,由于她讨厌阳光,昼夜颠倒,我们出动的时间大多在夜间。她有极好看的大眼睛和长睫毛,眼里总是闪着光,却总喜欢眯起眼睛,藏起眼里的星星,装成酷酷的样子。冬天她喜欢戴大大的黑色宽檐帽,裹上深红色的粗毛线披肩,走着走着对我冷不丁来一句,“阿瓦达索命咒!”我便也配合地伸出手,对她喊,“除你武器!”
除了能叫出哈利·波特里的几个咒语,还有一些网络小说的人物名字,我们对课堂的内容、学校的活动、甚至周围同学的姓名都不是很熟悉,让我印象很深的是,每次见到班里一个转系生,她都会热情地打招呼,“Hey!!! Mike!!!”然后那个男生一脸不高兴地纠正道,“我叫Paul!!!”可她下次还是会一脸开心地喊,“Hey!!! Mike!!!”
春天是雾蒙蒙的重庆难得明媚的季节,我们偶尔会在白天出门游荡,学校各色各样的花在她眼里全跟暗黑大公的气质不符,而我却会被颜色鲜艳的花骨朵儿吸引,兴奋地问她,“你看这个这个!这是什么花儿!?”她将手插在兜里,抬起下巴眯着眼睛说,“夹竹桃。”“那这个呢!?”“……夹竹桃。”“不是同一种花吧?!”“粉色的都叫夹竹桃。”“哦……”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一脸严肃地纠正我们,所以不论我指着海棠花、杜鹃花、山茶花、月季花、甚至是樱花问她,“你看!这是什么!?”她都会淡淡地说,“夹竹桃。”而我们也乐于叫一切粉色的花为夹竹桃,和初春的各种夹竹桃们合影也是我的美好回忆之一。
许久之后,我去了厦门学习,那里常年盛放着更多品种的花,满眼的三角梅和随处可见的凤凰花,大片的木棉和一簇簇的月季,都是红红的,我被课堂里的理论知识弄得满脑子正经,无趣得很,再也不会穿奇怪的二次元衣服,规规矩矩出入校园,做研究、跑课题、写论文,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被弄清楚,小到文献引注,大到原版的理论著述,有太多的错误会被人纠正,谨言慎语,生怕说错一个小概念,被打上无知与懒惰的标签,对花儿再无太多兴趣。偶尔有元气满满的本科学妹拉着我的手,指着眼前的粉色花朵,“学姐你看你看!这是什么花?!”“夹竹桃。”“学姐你好厉害!这都认识!”“……应该不是夹竹桃吧。反正我只认识夹竹桃。”我顺着一朵朵的海浪看到海平线,我的朋友已经结婚了,她的先生阳光又可爱,总是像个小男孩,她现在变得喜欢穿粉粉的小裙子。
我穿着学士服和那粉色的花儿合影,即将要告别什么都要搞清楚的日子,是终于呢,还是不舍呢?
学妹拉了另一个人问,我才知道,白城沙滩桥边的花朵,原来真的是夹竹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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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现实世界。希望你能读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