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母在,家就在。我们大家庭一直有个规矩,春节必须大团圆。从妈妈逝世后,父亲要求全家一定坚持这个中华民族的传统习惯,除了万不得已的特殊情况。
一九六九年我们兄妹四人到文昌沿河南庄落户,一九八四年我和改革带着三个孩子举家迁至寒亭中学,直至一九八九年回城。我和父亲及兄妹在农村里整整过了二十个原汁原味的春节。我和改革的小家庭成了大家庭春节团聚的大后方和根据地。
改革非常聪慧勤劳,勤俭持家。我们除了种田,还喂鸡鸭,养猪羊。编织篮子当漆匠,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在南庄十六年,我们每年都要喂上一头大肥猪到春节时候杀猪过大年。一九八四年九月举家搬迁到寒亭中学,还带去了一头半胚子猪养到过年杀了,那也是最后一年杀年猪了。
在农村繁忙而快乐的腊月里,最开心的时刻是杀年猪了。每到腊月二十八左右。全家老少都基本回家时,便要进行腊月里最重要,最开的一件事——杀年猪。俗话说,有钱没钱,杀猪过年。
杀猪的头二天,我们便预约好本大队的杀猪佬东子和他的弟弟,他们是杀猪的老手和专业户。我们村的猪都是他俩杀。
一大早他俩便抬着杀猪桶来到南庄,第一家便是我家。他们一放下桶,瞅见猪,便眼疾手快,一下拉住猪的尾巴,一个揪住猪的耳朵,我和弟弟们也得助上一臂之力,成为他们的“帮凶"。我们用手拼命地抓住猪的后腿,按住猪的身,让猪挣扎不得。只见东子抽出锋利的杀猪尖刀,对着猪子咽喉部的致命处扎了进去,直捣心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需一刀,猪便一命呜呼,倾刻毙命。
这时最难过的是家中的女人了。改革和晓梅她们对猪是无微不至地喂养侍候,如同现代人饲养的宠物。记得当年我曾写过一首关于养猪的打油诗: 家养小猪崽,摸晚又起早。上山挖山芋,下河捞苇草。米糠搭青料,生怕吃不饱。细心来照顾,视为家中宝。只知睡和吃,唯它乐消遥。肥头又大耳,体重尽肥膘。待到春节至,一刀命不保。作为美佳肴,贡献真不少。人畜情相近,何能不伤悼。至今我还清楚记得每逢杀猪时,改革总是对猪说:别怪我们心狠,你本是人间一碗菜。来年转世去投人胎吧,不要再投猪胎了!
三个孩子看到东子逮猪时,早早躲到房间里去了。孩子们生性善良,不让他们见到这残杀生灵的场面为好。他们一个播住耳朵,特别害怕听到猪那撕心裂肺、震耳欲聋的绝望嚎叫!但到晚上他们吃杀猪汤时,吃到那香喷喷、油光光、肥嫩嫩的大块红烧肉时,喝着那鲜美无比的猪肝猪血汤时,看他们笑得多灿烂啊!一边吃一边说:“大猪肉真好吃!"人道是童言无忌,这也是大人们的真情实感,人和动物之间的情感就是个矛盾体!
改革见东子他们抬着杀猪桶来时,早早就烧上二大锅开水,把三个热水瓶都灌满了。他们把一动不动的肥猪抬着扔进杀猪桶,开始用大盆开水住猪身上浇,並不停地翻滚着猪的身体,一把一把地撕扯猪毛。並不停用葫芦瓢舀开水住没烫好的毛处浇,一边烫毛一边推毛。然后把猪架到杀猪桶的桶沿上,用一根长长的铁通条从后脚趾处的开口处捅入,从皮下穿过全身。只见东子两手握住猪脚,鼓着腮帮拼命吹气,猪的身体顿时象皮球一样地膨胀起来,再用根麻绳象扎气球一样把猪脚扎起开。开始用铁刮子给猪儿刮毛,他们细心地把猪儿打理的干干净净,一毛不剩。这时三个孩子着胆子出来了,看到这时的猪儿,高兴地直嚷嚷:“大黑猪成了大白猪了!"
东子兄弟齐心协力用铁钩钩住猪后脚,把猪倒挂到早靠在墙边的长梯子。先下元宝头,再开膛破肚,拉扯出猪的所有内脏。接着用大刀从背上开边,把整头猪分割成两大片,从梯子上下到到临时用大门搭好的肉案上,扒下肥嫩的猪板油后,他弟弟则开始清洗猪肠猪肚。东子则用利刀把猪的大腿和前腿整个切下,剔去骨头,这是醃制火腿的肉。其余均切成肋肉条。留下过年的新鲜肉和送给亲戚朋友一部分。其余的肉全由我乘猪肉尚有余温时抹上细盐,放入那口专门醃肉的水缸中醃制起来。什么猪心肺、猪肚子、猪肝、猪大肠等均为三十晚上做菜用的上等食材。猪小肠则用来灌香腸用,这是又是一道必须做但相当费事的细活儿,留到明天慢慢做。
今天晚上, 我们得准备请大家吃杀猪汤,首先烧上一大锅萝卜红烧肉,炒上一大盤雪里蕻炒肉丝和一碗荸荠辣椒炒猪干。再用猪肉、猪血、猪肝、粉条、萝卜,烧上满满一锅杀猪汤。改革给孩子们每人盛上一大碗,让他们坐到边上的小凳上,慢慢去品味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开大荤的杀猪汤。大人们则来上两瓶高梁酒,吃大块肉,喝大碗酒,来个把酒话桑麻,一醉方休!
杀完年猪,已到岁未。父亲和弟妹们开始全家总动员,大家一起帮忙打扫卫生。三十晚上,改革和我准备好丰盛的十八大碗的年夜饭,弟妹们则贴春联,放鞭炮,关上大门,全家团团圆圆,欢欢喜喜辞旧岁,过大年啰!
这种以我们的小家为中心的整个大家庭集中过团圆年的传统保持了几十年,父亲过世后,也还轮流挨家过。近些年,弟妹们均己儿孙满堂才渐渐结束。但不时地还要老一班人马聚一聚。回忆起这种融融的骨肉之情,浓浓的农村杀年猪过大年的浓浓年味,至今历历在目,回味无穷!
亲情难忘!乡情难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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