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梦境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站到了学校的大墙根下,似乎很是赌着气。一群女同学围将上来,叽叽喳喳地劝她回去。
“其实没什么的,我就是跟他生气了,你们回去,叫他过来吧。”她说。
然后女同学们都不见了,只有他走了过来。她立刻转换了温柔的笑容,对他说,“其实我没有跟你生气,只是想有一个单独和你在一起的机会,说说话。”
他向她微笑了,然后站在她面前。他没说话,她想说。她好想把心底里的话说给他听,他不知道她有多爱他。这么多年来,她多想把她有多爱他的话讲给他听?
……
可是,她没有机会把心里的话讲出来。恍惚中,她醒了,原来这又是一场梦,又是一场到了关键时刻就结束的梦。朦胧中,她感觉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胸前,温暖而又沉重。那是丈夫沈民浩的手。
她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轻轻抚了抚那只手。沈民浩在睡梦中仿佛感知了她,将身体靠过来,紧紧地偎在她身边,手上更加大了力度搂紧了她。
向晚没有睁开眼睛,但思想却早已经醒了。她追寻着那梦的痕迹,那感觉太美妙,太令人神伤,太令人回味绵长。但是,她已经无力回转,无法重新进入那个幻境。
如果这个梦可以继续,他会说什么呢?向晚想。
沈民浩也醒了,翻身过来压住了她,温热的唇在她的颈间游走着,打断了她。她弯过手臂,轻轻抚了抚丈夫的脸。丈夫得到了明示,便更加热烈起来。
向晚睁开眼睛,把思想清空,她发现天已经亮了。这是沈民浩最喜欢的恩爱时间,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恩爱。这是沈民浩给她的真实的生活,她该珍惜,珍惜眼前的一切,梦中的那个人,早已经是泛黄的一张纸。
一缕阳光从窗帘缝挤进来,不偏不倚,刚好洒在向晚的脸上。她感受着丈夫的爱抚。恩爱之间,她想,也许,真正的幸福就是这个样子。
Chapter2现实
向晚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沈明浩,但是她知道,沈民浩爱她。自从认识向晚,沈民浩便坠入情网,不能自拔。甚至不惜与母亲周秀英翻脸,坚持与向晚结了婚。
沈民浩不是一般的孝顺,地球人都知道。但是在婚姻大事上,他却毅然决然地违背了母亲的意愿。母亲周秀英看中的是她老姐妹儿给介绍的初中数学老师李丹青。在她眼里,李丹青才是她理想的儿媳妇的人选:圆圆的脸庞,丰满的身材,一看就有福相。性格更是招人待见,见人就笑盈盈的,说话也畅快利落。这样的女人娶进家门,必定是旺夫多子。
向晚却不同,身材偏瘦,脸色偏白,说话声音像蚊子在叫,笑的时候都不会把牙露出来,很有难以接近之感。在周秀英仅有的文化印象里,这个小女子很有些林黛玉的风格。这样的女子怎么能是一个好媳妇呢?又如何能旺夫多子?她坚决不能同意把这样的一个女人娶进沈家的门。可是没想到,她那个一向惟命是从的儿子不知受了什么盅惑,居然不惜和她翻脸,硬要和她结婚。
周秀英到底心疼儿子,抗争了半年之后,她不得不屈服。但是,她也有一个狠招儿——那就是,儿子结婚,她不拿一分钱。
向晚因为感动而嫁给了沈明浩。相识一年有余,彼此都了解了对方,她感受得到沈明浩对她的心意,但她真的没想到以孝至上的沈明浩为了她竟然不惜和家庭决裂。能够这样重视自己的人,难道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吗?钱算得了什么,靠二人的双手,日子很快就会红红火火起来。来自家庭的阻力,婆婆对自己的反感,应该都会随着时光的推移慢慢地消逝吧?
于是,两个人把各自仅有的钱凑在一起,租了间房便结了婚,连套最便宜的婚纱照都没照……
早上吃饭的时候,向晚向空空的墙壁上望了望。新房子装修完毕,一定要好好照一套婚纱照不可,弄一个一米八的像框,挂在卧室床头,多带劲儿?这样想着,她便笑了。
沈明浩还没起来,今天他晚班儿,早上做了剧烈运动,此刻正在床上补觉。整个人睡成一个大字,被子也蹬在一边。向晚第三次过去把被子重新给他盖上,在那孩子般的脸上轻轻亲上一口。
就着一杯热豆奶。向晚把两片面包吃下肚。吃完早餐,她穿好衣服在镜子前看了看。马上三十岁了,可能是未曾生养的缘故吧,她依然拥有一张润滑而无一丝皱纹的脸和无一点儿赘肉的匀称身材,这使她很满意。涂了口红,擦了手霜,才轻轻开门下楼。
今天天气真好。朝阳暖暖的,微风柔柔的,走在明媚的春光中,向晚感觉有些飘飘欲仙。
脑海中再次翻滚着清晨那个情意绵绵的梦,一时间她又有些恍惚,仿佛那个情节真的曾经发生过。事实上,她生活在她自己创造的双重世界里,一个虚拟,一个现实。现实中,她勤俭持家,红红火火地过着日子;而在梦里,她徜徉在她从一而终的爱情海洋,淡淡地幸福着,淡淡地忧伤着,回味绵长,那是她的秘密。
她的这个秘密天知地知她知,还有好朋友于燕羽知。能够把自己的现实生活和虚拟空间分得如此清楚又都经营得如此井井有条,井水不犯河水,是于燕羽最为钦佩向晚的地方。她是个自由撰稿人,一直的理想就是以向晚为原型创作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在她看来,如向晚这样外在与内在反差如此之大,能将自己伪装得和真实的她差之千里的女人,不写进小说里,天理难容。
这个梦得跟燕羽讲,给她提供点儿经典的素材。要不是上班快要迟到,向晚早都拨响好朋友的电话了。她支持燕羽把自己写进小说里,那有什么不好呢?燕羽若是听说她做了这么个条理清晰,含情脉脉的春梦,又不知会大惊小怪地和自己聊上多久呢。
她边走边忍不住微笑了。这样的人生,这样的生活,是不是也很丰满呢?
办公室里有三个人,她,孙明星,周虹。不过是管理些档案的事,一年到头也忙不上几天,大家天天也不过是喝茶看报,闲聊混日子。但向晚喜欢这份工作,安定神闲的。她天生就不喜欢奔波劳碌,轻轻松松的,拿一份不高不低的工资,很合她的心意。
“哦哟哟,红光满面啊,我敢说,昨晚事儿办得相当舒坦?”孙明星见了面就跟她开荤笑话。
其实孙明星这人挺好的,就是嘴没把门儿的,专爱谈男女之事,开玩笑能开得七荤八素的。偏偏周虹又是个风流成性儿的女人,专爱听这些荤话儿,不管什么话题,说着说着,两个人都能扯到那方面去。局里同事谁家长谁家短谁拈花谁惹草这二位都能说出一二三来,仿佛事发之日他们都在现场。向晚有些反感这个,但是比起别的科室勾心斗角来说,这里倒也称得上是天堂了。再者这两位除了这缺点,其它方面还真不错,互相都很关照,对外团结一心,三个人相处得倒也十分融洽。
“你一天就没个正经的。”向晚抿着嘴,不愠不恼,也不就势发挥,微笑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还能不舒坦?老人不一起过,又没有孩子,两个人不是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周虹接话说。
向晚想起早上两个人的恩爱,不由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是啊,真羡慕死人了。”孙明星觑见了向晚的变化,便知道这个女人果然如自己所说,昨晚真的上演了一出好戏。心里不免有些痒痒的。不同于周虹的风骚,向晚浑身上下仿佛每个细胞都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儿,在孙明星眼里,她绝对是个能让男人从身到心满足的好女人。她越是不可靠近,不可捉摸,那种诱人的女人味儿便愈加浓烈。
可是,这个女人从来不肯像周虹那样,真实而透明。又不敢过分招惹,又不想就此罢休,孙明星便故意长叹一声,“哎呀,没有老人孩子在跟前真是不赖,想想我,上有老下有小,有多兴起也不敢放肆。我跟你讲,有一天晚上没憋住,没等老的小的睡着我就开始了,结果你说怎么样?倒是没招来大灰狼,把我儿子给招来了,悄么声儿地开门进来,钻进我的被窝。我的妈呀,我就听脖子后面呼呼的喘气儿声,吓得我,一下子就熄火了。我媳妇还不知道呢,一个劲儿问咋的了?”
向晚笑得趴在了桌子上,周虹则放声爽朗地大笑。
“你个傻瓜,你不知道锁门呀。”
“我卧室的门锁不上呀。”孙明星摊着两只手,眼睛却瞟着向晚,撇着嘴说,“哎呀,一共七十来平的房子,一家老少三代挤一块儿,对面卧室里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向晚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一大早上,听孙明星这个活宝讲搞笑的荤段子,实在是想不笑都难。她又想起自己马上就要落成的新房,一共一百二十平米的宽敞大房,就算上有老下有小,又怎么会出现如孙明星那样尴尬的局面呢?幸福敞亮的日子就要来到了。
她不能提及她的新房,那会让孙明星更加难堪。于是便站起来,给三个人的水杯都倒满开水,然后回到自己位置上看今天的报纸,任凭那两位继续胡说。
“哎哟,粮食又涨价了?”她看着第一版中间的新闻叹道。
“是啊,玉米都涨到一元钱一斤了。”孙明星接茬,话题立马从情色转到经济。
“哎?向晚,你婆婆家的玉米是不是还没卖呢?这下可赚上了。你们换房子,那老太太肯定能帮上一把吧?”周虹又把话题延伸到家庭关系。
向晚微微一笑,“确是还没卖呢。可是我那婆婆,可未必帮我,我也不想向她借钱。”
“哟,自己儿子换房子,哪个当妈的有钱能干瞪眼看着呀?不多帮,两万块钱也是那么回事呀?”
“呵呵,我不指望,到时候再说吧。”
向晚的好心情略略受了点儿影响,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继续和他们一起的轻松而漫无边际的话题。
Chapter3隐患
向晚今年二十九岁了,无论如何,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是一只‘下不出蛋的母鸡’。自己老妈一气儿生了自己姐弟三个。而姐姐的儿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算卦的都说了,向家的女人都是旺夫多子的命。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就卡壳了呢?
好在沈明浩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个,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精力过于旺盛,不希望有孩子出现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结婚五年来,夫妻之间如火如荼地爱着,精打细算地过着日子,虽平凡却感觉无比幸福。
婆婆周秀英不同意儿子买房,因为这件事还跟沈民浩大吵了一回。只是沈民浩根本不听她的,倒气得她躺了好几天。向晚和沈民浩结婚五年了,还没有生孩子,这件事在周秀英看来可是比天还大的大事。不下蛋的母鸡还叫母鸡吗?不能给她沈家生儿育女的儿媳妇还叫儿媳妇吗?看不顺眼也就罢了,谁让她儿子不争气非跟这个丫头对眼儿了呢?本来她打算忍了,逢年过节儿子带媳妇回家,她也就不再甩脸子给媳妇看。不想最恨什么就偏来什么,这儿媳妇居然一连五年不开怀儿,肚子里连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便越发地气恨起来。‘爷爷奶奶积行孙儿’,这是老人留下的古话,没有孙子,叫她有什么颜面去见沈家的先人?
跟儿子偷偷打听过,问两个人的情事怎么样,儿子倒不瞒她,说哪周少说也得三四次,频着呢。到第二年上,周秀英便开始催着二人到医院去看。向晚理解老人的心情,便很配合地扯了沈民浩到处检查。可是不管在哪里,结果都一样,两个人什么毛病也没有。什么毛病都没有怎么就怀不上娃呢?周秀英便又弄了各种偏方给向晚吃。向晚偷偷地都倒掉了。自己和沈民浩都懂医学,明明没毛病,干嘛要祸害自己身体?听自己妈妈说,有的女人就是这样的,自己的一个表大姨就是在结婚十二年上生了儿子,紧接着又生个女儿,晚年比谁都幸福。
可是周秀英哪里等得了十二年?早都劝沈民浩跟向晚离婚另娶,偏这个儿子拿那向晚当宝,死活不肯。闹了几回没成功之后,周秀英便给儿子定了期限,到二人三十岁这年,向晚的肚子再没有动静,她就铁定休了这儿媳妇。儿子若不干,她就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向晚自然知道婆婆看不上自己。但既然嫁给了沈民浩,那便是沈家的人;既然当了人家的儿媳妇,就应该做得像个媳妇的样儿。自己又确实没有生出孩子,确实觉得愧对老沈家,因而对周秀英一直很是谦恭忍让。不管她怎么过分,她都忍下了。逢年过节,该回去就回去,该孝敬就孝敬。
今天在单位,周虹提到婆婆会不会在买房上帮一把的时候,向晚便在心里暗暗苦笑,帮?不拆就不错了,哪里指望得上帮?沈民浩还说了,房子装修好,就让爸妈过来一起住,到城市里来享享福。向晚没接这个话茬儿,她都不知道她怎么能跟这个婆婆共处一个屋檐下?但愿沈民浩就是那么一说,但愿周秀英根本都不会来。
中午回到家,沈民浩连被子也没有叠,正在玩电脑游戏。卧室里狼藉一片。早上怕影响丈夫睡觉,向晚也没收拾。她已经习惯丈夫的‘油瓶子倒了也不扶’的习性,也不和他计较,先把米淘了焖上,接着就开始整理房间。丈夫是个孝子,但却在老人面前一直维护着自己,这让她很感动。她工作轻闲,又没有孩子,因而她一直很宠着他,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宠溺。
“民浩,晚上我下班时你去接我呗,我们俩一起去看房子。”她说。
“嗯。”沈民浩忙着点击着鼠标,头也不回地答。
“就知道玩儿。”向晚亲昵地拿枕头打了一下丈夫的背,“今天我看报纸说粮价又涨了,玉米都一块钱一斤了,据说还能涨呢。”
“是吗?真是不得了。”沈民浩仍然头也不回地说,“我看家里该把玉米卖了,天越来越热,雨也多了,搞不好发霉了可就糟了。”
向晚看了看他,“要不你就打个电话关心关心,这二老可别光顾着贪心涨价,忘了热天多雨的弊病。”
沈民浩果然停下手来,抓起手机,给乡下家里打电话。向晚端了垃圾出来,倒进废物筐。接着又去厨房准备菜。
刚摘了半把韭菜,座机电话哗哗地响了起来。半晌,沈民浩喊道,“向晚,你去接,我正玩到要紧处。”
向晚本以为沈民浩会去接,气得扔了韭菜,跑进客厅,一把抓起电话。
“喂,你好。”她没来得及看清电话号码,只好先礼貌地搭话。
“向晚啊,你们就别惦记我这玉米了,我卖了钱还得拿去看病呢,我还想多活两年。”周秀英在那边张口就说,语气很是生硬。
向晚一下子给噎住。这是婆婆的说话风格,可是,这是怎么话儿的呢?莫非是刚才沈民浩打电话关心她反而被她误以为是别有居心?
“您放心吧,妈,我们没惦记您的玉米,民浩打电话也就是为了关心你们,怕你们的玉米发霉了卖不上价儿。请您放宽心吧。再多难我们也不会花您的钱的。”
向晚尽量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跟周秀英说。
“那就好。”周秀英啪地把电话放下。
向晚拿着话筒竟发了半晌的呆,放下电话,她气得大步进了卧室,把沈民浩揪住,不让他继续玩儿。
“你听听你妈跟我说些什么呀?什么叫别再惦记她家玉米了呀?”
沈民浩稍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其间的故事,把委屈的向晚拉进怀里,亲了一下,笑说,“我妈的风格你已经领教五年了吧?别管她,咱问心无愧就成了。”
“那我也生气,本来我也没惦记她玉米。”向晚赌气说。
“我知道,得了,别生气了,要不,别做饭了,咱俩出去吃烤肉去?”
向晚听了他的建议,虽然肚子里也馋虫动了动,可是想了想存折上的数字,还是气气地站起身来,进了厨房,做她的韭菜炒鸡蛋。
Chapter4旧情
又是一群高中的同学相聚,他似乎喝得醉醺醺的,躺在那里很痛苦的样子。她心疼地望着他,不知怎地,她没有去照顾他。
身边的一个女同学看着她,叹道,“你们俩之间不是友情,是感情。”
……
向晚又醒了,眼眶里还含着梦中因友人的话而触发的泪水。是这样吗?连梦中的同学都能感知到她对他的不是友情而是感情,可是,千里之外的他,曾经,现在,感知到了吗?
她保持了醒来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今天周末,沈民浩夜班,她不必早起,也不必担心受到打扰,她想好好沉浸在梦中的情境里,她想好好体味那种深入骨髓的情动感觉。
类似的梦她已经做了十年。十年来,那个影子不停地出现在她的梦里,与她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没有争吵,没有生疏,没有纠结,没有柴米油盐,有的只是情意绵绵,暧昧而迷离。在梦的世界里,她幸福,她忧伤,却是真真的动情。而醒过来,看到身边的丈夫,她又知道,她真正的使命是和这个男人好好过一辈子,攒钱买房子,生儿育女。那个梦中人,不过是她脑海中,她心底里的一个幻影,是在生活不如意的时候的一个强有力的依托和精神支柱。
向晚舍不得破坏这难得的机会,无人打扰,可以静静回味曾经和梦境。她像一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只让脑海中尽情翻滚着十几年前那些青春年少的往事。在情窦初开的时节,在根本不该恋爱的年龄,她爱上了他,爱得真真切切,深入骨髓。每一次他经过她身旁,每一次他向她望的一眼,都会让她心惊肉跳,无所适从。她每天的脑海里,总是不停地闪动着他的身影,为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成绩一路下滑,最终,她只考取了一个医科大专,与重点大学无缘。而他,拿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携着班上最优秀的那个女同学的手永远地走出了这个小城市。
大一的寒假,是二人的最后一面。两个人在火车站意外相遇,他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他对她说,看见她真的好高兴。然后,他急匆匆地登上了火车,永远地离开了她的视线。她不敢给他写信,也不敢给他电话,她想尽量削减他对她的影响,她还想好好活着,还想嫁人,好好过一个平凡女人该过的日子。
后来,她毕业了,分配到卫生局,并嫁给沈明浩。
他过得怎么样呢?他幸福吗?向晚经常会问自己。如果他幸福就好了,那比什么都强。爱一个人也不过就是这样吧,当得不到时,就希望他过得比谁都好,心里才会有些许的安慰,这才是真爱,对不对?
向晚这样对自己说,每次都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安心地与沈民浩过日子。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梦境。她没办法阻止他在自己的梦中出现。慢慢地,她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是上天的旨意,老天爷就是要用这种办法惩罚她,让她的内心永远不得安宁。慢慢地,她陶醉于其中,每一次的梦境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让人心动神伤,这在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里,为她增添了多少瑰丽的色彩!
电话铃哗哗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切沉静。向晚打了个冷战,一下子从白日梦中醒来,这才发现,小腹已经憋得酸痛了。连忙跳下床接起电话,是燕羽快乐的声音。
“向晚,睡懒觉了吧?今天一起吃早中饭吧,我要听你讲梦。”
“嗯,好的,九点,老地方见。”向晚放下电话,连忙冲进洗手间。
门声响,沈民浩回来了,隔着门向向晚喊道,“向晚,我困死了,先睡了,下午你张罗买点礼品,明天一早我们回乡下。”
向晚坐在马桶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明天是个什么日子。沈民浩为什么又张罗回家呢?起身出来,想要问问究竟,却见沈民浩已经香甜地打起呼噜来。她摇摇头,苦笑了。
向晚收拾了自己,找了一件相对最时尚的风衣穿。她的衣服都是过季的打折品,她舍不得买应季的好衣服,又不能穿质量不好的便宜货。事业单位,女人们都很注重衣着,穿得太寒酸会招人笑话。精品店里,过季的衣服可以便宜许多,有时候能达到二折三折。挑款式比较好看的没有明确潮流感的买上一两件,下一季再穿,一点儿也不丢人。加上容颜和身材都比较出色,因而在局里,也还说得过去。
九点钟,向晚和燕羽如约在喜利来西餐厅见面。这里的西餐点心都是二流,但却有着幽静的空间,任凭客人坐多久都没有人打扰。这是两个好朋友最中意的地方。点些汉堡蛋糕,饮料冰点,就可以坐上一小天。
燕羽容貌一般,却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小瀑布般垂在脑后,直到臀前。那是她引以为荣的资本,也给她增添了无尽的独特气质。再加上自由撰稿人的身份,每每出来,她都比任何一个靓丽的女子更能夺人眼球。
“呵呵,什么时候能把我真正写进你的小说里呀?”向晚微笑说,“别光说不动手。”
燕羽扬起脸,“我于燕羽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只是,我还不知道方向,因为你没有给我结局。”
“我怎么可能给你结局?哪里会有结局呢?”向晚望着好朋友,心里隐隐有一点儿酸涩。
“可是,”燕羽将身子往前一探,“我有一种预感,我总觉得,你们之间会上演结局。”
向晚瞪着好朋友半晌,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可真是个作家,走火入魔了吧?你以为生活能像小说那样波澜壮阔的吗?”
“为什么不能?”燕羽问道。
“为什么能?”向晚反问。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各自耸耸肩,撇撇嘴,都拿起一个汉堡来吃。
“给我好好讲讲你的梦吧。”燕羽说。
向晚便把那日的梦和今早的梦又细细地讲了一遍,听得燕羽连连嗟叹。
“我的天啊,向晚,你这份情不让那小子知道,真是天理难容。你说他要是知道有一个女人从情窦初开一直到现在,一直这样深深地爱着他,一直在梦中和他相见,他会感动成什么样子?”
向晚苦笑,“有什么意义吗?就算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当年他不喜欢我,现在就喜欢我了?就算他真的喜欢我,又怎么样?各自破坏家庭去偷情?”
燕羽摇着头,“我想不到那么深远的地步去。我只是想,你这份情不让他知道,真是太可惜了。我都不知道怎么下笔了,我该怎样去描述你们的故事走向呢?悲剧?喜剧?”
燕羽一直很排斥婚姻,她计划一辈子都一个人度过。写书得了稿费,就去旅游,没钱了,再躲家里写书,永远如此洒脱是她的理想。给唯一的好朋友向晚写一本书也是她的理想之一。
“你想怎么写都成,以我为蓝本,随便你写,我不会介意你往哪个方向写,文学作品嘛。”
“那不行。”燕羽坚定地说,“我绝不随便动笔,我要等,等你和他的结局,早晚有一天,平静会被打破,你和他之间还会重逢。旧事重提,我不信燃不起炽烈的爱情火焰。就凭你向晚现在这品色,是个男人都会动心,难道他是柳下惠亦或是前世对你有仇,竟对你这个美人坯子视而不见?当年是你们都青春年少,他也是有眼无珠。将来再见,我就不信他还能对你无动于衷?我打赌,把我脑袋压上,赌他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我要等,等未来你们之间的精彩故事。哪怕六七十岁再出这本书,也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