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西医要判断是否得病,不是判断如何得病
我们的学校教育跟随国外而来,科目安排模仿西方,学生在学习数理化,语文实质是文学, 文化缺失了。 人们呼吁回归文化,语文课本里就有了文言文,还有很多课外读经班,初级点的背诵《三字经》,高级点的学习《古文观止》,似乎进步了,可学到的是什么? 是仁义礼智信,不关乎中华科学,不关乎古人的方法论。
我们也在学习祖冲之的事迹,也懂得沈括和毕昇,《周易》、《论语》和《道德经》等也是热门典籍,可是,人们更多注意到其中的人文分量,有人在挖掘其中的科学智慧吗,有人关注其中超越了现代科学的价值吗。那么多人解读《庄子》,有几个关注其中丰富而深邃的技术思考。
古人和我们一样,面临生存的压力,面对着生老病死,他们同样需要树立价值观和发展方法论,很多已经落伍,比如开垦的方法,纺织的技术,但还有很多形而上的、强相关于人的、在现代科学认识范围之外的观点,需要在新时代领会它们应用它们。
那时候,人们生活在浑然一体的世界,思维凝聚而不飘散,孔子欣赏“逝者如斯”的状态,庄子推崇“得鱼忘筌”的境界,禅宗鄙视“妄起分别”的鄙陋。整合的眼光下,先民发展了丰富的认识,发展了人应当如何生存的智慧,认识到了很多人和世界的关系。
现代科学登陆中华,能高效地解决很多问题,吸引了人们的视线,赢得人们的尊重。我们的思维因此被改变,有异于物质的特性被压抑,符合物质的特性被激发。
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从基础研究到顶尖科学探索,分解的思路都占据主导,人们执着于搞清楚细节,取得大量进展。麻烦是,掌握这些知识后,思维已经不同于古人,人们已经无法理解原始人对远方的凝视,疏离于对诸多现象的整合,疏离于对本质的思考。
我们长期被灌输的科学素养,是分解、客观、割离、静态、绝对,那些古代智慧,诸如普遍联系、阴阳互根、天人合一、因势利导、由内及外等,就因此而飘散;我们一直被教导要精确、可控,那些浑然一体、中庸、境界等概念就被否定。现代科学教会我们认识世界的能力,又约束着我们向更远方展开。
这个时代是分解的,人们遇到问题,总是把自己排除在外,用上帝视角评判指责;这个时代是抽取的,人们往往预设结论,选择使用事实;这个时代是静态的,人们缺乏对方向和大势的感知……此类现状有诸多原因,现代科学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我们的教育受限于现代科学,往往着眼于外物,很少对人的深入认识,哪怕宣传古人,也应当挖掘那些关于人的特质,而不应当局限于对有形的描述。
比如阿基米德发现浮力原理,这是小学生都要接触的事迹。我们有多种探索方法,比如:迎难而上解决问题、对未知的探索、依靠自身的力量、找到世界的普遍规则、进行聪明的创造、结合所在环境想办法、严谨的推理、追求精确和逻辑。这里面,很多是关于人的优良品质的激发(可以导向中华科学),有些是对有形的关注(只能去到现代科学)。关于人的探索才是长久的,任何有形的东西都不可能长久。
我们倾向于藐视古人,认为他们的见识有限,科学意识落后,这正是受到教育的影响,根本是受到现代科学影响。这种科学擅长于对物质的理解,无法理解人的品质,认识不到古人如何显著地超越了过去,看不到贯穿古今的某种一脉相承的东西。
教育的本意,是学习古人的先进创造,卓越品质。结果是,学生居高临下,俯视古人的“落后”,黑白颠倒。
比如《山海经》、《周易》、《黄帝内经》这样的作品,它们只是些愚昧的观点、浅薄的认识、低级的推理,还是蕴含着人的卓越品质?很多人压下对古人的鄙夷,试图去阅读和理解,但收获有限,原因就在于,他们受制于现代科学,缺乏一种能力,以从那些显得粗狂而幼稚的认识中挖掘关于人的东西,获得应对时代的精神上的指导。
越是外物,越是有形,越容易把握,越是关于人,越难于认识。所以我们轻率地追随科学而去,把整个国家的少年都塞进一个框子,抹杀了中华的特异品质,让整个时代缺乏反思现代科学的力量。危害之深,尚未被充分认识。
当仁不让的主力军,很多科学家,工程师,科技工作者,他们从小受到现代科学的影响,已经被还原论思想所驾驭,思维已经被限制。他们折服于现代科学体系,他们要发明更好的工具,他们打量古代文化,就必然有隔阂,不易认识到其中的真意。
中华和西方接壤之时,我们过于信奉科学,全盘否定古代的一切,这就开了不好的头,后来有一定觉醒,但反思往往由文化人士做出,他们倾向于孔孟之道,倾向于意识形态,漠然于古代的科学技术成就,反思必然是乏力的。
比如,模仿是人类最重要的生存法则,也是科学的强劲动力,就算在当下,模仿仍然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主导性力量。但这种真相被掩盖了,现代科学选择用少数人的卓越创造压抑大多数人的科学贡献,也就是用物质的成就掩盖人的价值,亟待拨乱反正。
最初,我们的眼睛是清澈的,充满求知的欲望,思维宛如面粉,可以自由地揉捏成各种形状,随着我们走入科学的殿堂,大脑就开始定型,可能是面包和馒头,也可能是死面饼,且不说没法吸收水分,连刀切都不怕了。
这种思维转变是润雨细无声的,很多人并不能察觉。这种转变是根源性的,我们很难基于自身,反思自身的不足,这是极为艰难的。当思维最终变成死面饼,我们就彻底丧失调整改变的能力。
我们也能看到各种信息,也听到各种话语,这是保证我们生存的技能。可惜的是,对任何外界输入,我们只能根据已有的大脑沟回结构加以理解和选择吸收,得出一些片面而庸俗的结论,放弃了迈向更高阶段的可能。
于是我们坚持现代科学的完美无缺,自由开放,对异样的观点加以激烈地否定,或充耳不闻。它们于是像雨滴打在伞面上并很快消失掉。
这种转变正是现代科学导致的,它要把某种确定性烙印到大脑中,这是宗教崇拜的高级形式。对确定性的把握正是科学名目掩藏下的宗教崇拜,因为真正的世界并非确定性的,当下遗留的难题,正是因为对确定性的追求。
做个假设,我们谋求保留人的优秀品质,在课堂上传授给学生允执其中的品质,让他们明白中庸之道,提示他们体会“道”和无之类的追求,他们的思维还会如此这般吗。
人有很多本能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我们“司空见惯寻常事”,“日用而不知”,对这部分要有足够的敬畏和保护,但人们一旦追求所谓的科学,它们就可能被遮掩而不知觉地消失。
所以我们要管理下属,要管教小孩儿,要防止犯罪,要控制大自然,要搞懂致病因素,要求病人依从。这些都是对的,但都缺乏从另外的角度思考的气质,缺乏整合的思绪,缺乏着眼于广度的格局,总想着控制而忘却激励,缺乏协同取得最优的能力。
中华古代观点蕴含科学智慧,很多非常深刻,很多有实用意义,显著地区别于现代科学观点,有助于我们在现代科学之上的科学实践,然而少有人挖掘,也缺乏把它们发扬光大的行动。“没有任何事物只是阴或只是阳。一切自然现象都是这两极之间不断振荡的表现,所有的转变都是逐渐发生,持续不断发展。自然的秩序就是阴与阳之间的动态平衡。阴阳从不涉及任何伦理价值。所谓好,既非指阴也非指阳,而是指两者之间的动态平衡。而所谓坏或有害,则是指失去平衡。”“于是产生了人类如何掌握、控制、利用阴阳消长规律的问题。人要明察阴阳变化的几微,审慎行动,尽可能使变化朝有利于自己方面发展。”把这类理念传递给人们,指导他们的科学实践,或者生产生活,将是多么有价值。再发展一套相应的验证体系,该有多好。
分解容易,整合难;精确容易,浑然一体难;认识物质容易,理解生命难;基于空间展开容易,顺着时间流淌难。前者是物质的特性,是技术的能力,后者却是人的独特价值,所以中华科学容易遭受现代科学的打压。
直到人们明白更多真谛,有了文化上的自信,有了相应的生产力,才能真正发扬中华的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