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我,在朋友圈里看着别人的悲喜生活,却不敢多加评论。
终于明白,一个真正成功的失败者必须是不动声色地活在世间,像个卧底。
我30岁了,20岁的时候就已扬名立万过了,抱着一腔热血进入编剧这个行当,写过几部获奖作品,受过市场资本追捧。虽然我的黄金年代轰隆隆过去了,可我依旧在写,即使无人问津。
我这个年龄身边的朋友一茬接一茬的结婚、生子,他们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我的30岁,一事无成,爸妈逼婚,亲戚朋友逢我便说,“你的工作怎么样了?男朋友呢?什么时候结婚啊?别折腾了,赶紧稳定下来,再拖就成剩女了,生孩子也成问题了……”
现在,逢年过节我回家被迫进入婚恋“菜市场”,我在墙角无奈、心不在焉地观望来来往往的人。我发现中国男性对于“年轻貌美”的女性生育本能诉求往往胜过灵魂伴侣的诉求。
所以,30岁的我对于爱情、婚姻,有着自己的清醒认识。爱情不是一场遭遇,而是一场因果。我相信我播下的种子,洒下的水,定会长出属于我的幸福果实。
年龄只是个数字而已,如果草草进入婚姻,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说起我的事业,心里还挺五味杂陈的,怎么说呢,很多人认为我该飞黄腾达,可我偏偏没有。
上个月还在一起打桌球,咖啡店里一起改剧本,一醉方休后吐槽人生的同为天涯沦落人,突然间就跟你两个世界,自己再也无法进入他们的世界。对,她们一批一批的有了自己的IP,成为市场和资本热捧对象。成功有高低之分,也有选择之分。看着她们一个接一个的成功,我既开心又悲凉。
“这编剧脑残吧,写的这什么鸡巴玩意儿,能不能讲究点。”那年,我们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说好一起成为一股清流,为这个行业注入活泉。终究,有的人还是败给了现实,无奈的变成了自己当初厌恶的样子。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条条大道有风光,你选择任何一条,都是个人自由。可是,这世上最让人寒心的事是曾是一个战壕的战士,日后竟然短兵相接,下手贼很,她知道的你软肋,所以一戳一个准。我疼得冷汗直冒,但还是佯装一点也不疼。
中午,参加同寝室老幺新作品大卖的庆功会。当初老师苦口婆心劝她改行,说她没有吃编剧这碗饭的天赋,老师还拿我的作品对她谆谆教诲,本意是想不让编剧耽误了她。后来,老幺在毕业聚餐时喝醉酒拉着我对我说,“你给我听好了,我一定会打败你的!”事后她说喝醉了,让我别当真,我业就当玩笑话听了。
终于,老幺如愿以偿了。
在我接到她的邀请时,她说她做到了当初的誓言,打败了我。我才明白她心里我们没有师出同门恩情,我一直是她的敌人。那么她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帮她改稿,梳理逻辑框架,这又算什么?
那刻,我为自己的友情感到哭笑不得。
“如果你开心,我愿意我输了。”我在参加庆功宴前一晚发微信给她。
“你来我就开心,你不会不来吧,我还邀请了我们的恩师。”老幺几个大笑的表情包,让我甚是作呕。我知道,恩师是不会去的。
老师当年劝她当年转行,认为她太浮,编剧是个苦差,需要沉。结果被老幺一直耿耿于怀。不过说来,也是造化弄人。
老幺现在是国内校园青春小说炙手可热的作家。倒是我这个老师眼里的红人,编剧界的“未来之星”如今在“冷宫”里过着凄风苦雨的生活。
坐在热闹的会场里,我们之间熟悉又陌生。
“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有钱有房,养着你”
“你能不能别穿这么朴素了,我那里有几件衣服,都是从国外带回来的,我穿了一次,我给你寄过去”
“该弯腰的时候就得弯腰,要能屈能伸,别故作清高,你就写写玄幻,青春偶像什么的,我保准你再大火一次”
“我提醒你,30岁了,再说梦想就幼稚了啊”
每次饭局她们表面上“关心”我,其实,就是提醒我看她们的成功,反省自己的失败。这让人心里流眼泪的“关心”,我还得笑呵呵的接受,时不时我插科打诨的自嘲两句,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坐在名牌加身,金光闪闪的她们中间我好像连做绿叶的资格都没有。
当初怀揣同一个梦想的同路人,只不过后来成了两条路上的人。
很多前辈说我有才能,可是,我的署名永远在末尾。我做梦都想自己笔下边缘小众人物也被大众关注到,人声鼎沸中也有他们的声音。
圈里的人说,“你真是榆木疙瘩,写什么农民工讨薪,校园霸凌,留守儿童被猥亵的事,要随大流,懂不懂啊,写几个玄幻的,宫斗的,谈请说爱的IP……”
但是我内心清楚的知道,我真的做不到。自打开始,我就选择了逆流而上,如今便只能孤勇沉默。旁人怎样评判我犯不着怒火三丈,去争辩,去撕去闹,依旧做我该做的事。
浮躁过去,人们会知道稻子和稗子的区别。我相信,好东西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走在清冷的街边,看着万家灯火。我默默期待,希望有一天我人生的启明灯升起,照亮我眼前这条幽暗的路。
有时,我以为机会来了,没成想几盆凉水兜头而下。
下午,欢喜雀跃的抱着作品去公司见所谓的大导演。结果人上来,没看剧本就问我,“是穿越、玄幻、宫斗,情节虐不虐,你觉得男女主谁来演有流量……”
我再三请求他看了我的作品。
“你是毕业名牌大学,脑子肯定是够用的,怎么就不懂市场呢,听说你写过获奖作品,现在环境不一样了,没人看你写的那玩意儿,写这样的剧本都是些幼稚人干的事,吃饱了撑的……,”我强忍屈辱,坐在那里听他将我的作品“蹂躏”。
一次次被蹂躏,一次次忍下来。这么做,无非想喂饱自己,养活我的梦想。
从公司出来,眼泪汹涌而出。我能够清晰透过那苦涩的液看见我澎湃汹涌的伤痛。
为了证明30岁的自己不幼稚,每天我活得像个马达,运转加速、加速、加速……
每次挤在地铁颠簸汹涌的人潮中,我特别想,抓住旁边的人问问,“30岁的女人,有梦想幼稚吗?坚持自己的梦想有错吗?”
今年我30岁,为了梦想,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我知道我选的路不好走,所以从不敢停下来,别人用一分的功,我用十分,可还是一事无成,作品无人问津。
想着想着,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是过了一天了两天了。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的日子里,一个人活得像一支队伍。
我安慰自己,吃顿好的,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来,又是新的一天。
下了地铁,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周边店面的灯光流光溢彩,客人进进出出,买煎饼果子的老板娘摊位前排满了人,卖红薯的小哥和一对大学生情侣讨价还价,远处的广场大妈们翩翩起舞……
我终究热爱的还是这样一个烟火人间,俗气但真实。
微信提示,打开一看,恩师发了消息。
“今天的庆功宴我知道你肯定去了,受委屈了别憋着,回去好好喝上一杯,睡一觉,我给你送过去了一瓶好酒,估计快到了。”
刚准备回复恩师的消息,手机响了。
“您好,我是您的闪送专员,您的物品到了。”
“我这赶回去要十几分钟呢,你把快递放小区门口的超市里,我回来自己取。”
“没事,我等你,东西交到你手里,我才踏实。“
刚到家门口,看见闪送员在我家楼下抱着一个小箱子,静静地等着我。
看着他憨笑模样,我心里满满的愧疚又感动。
突然,被眼前这个陌生人的静静等待温暖到了。
回家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有一份信件,“这瓶酒酿了30年,才有了今天的芳香。”
正如恩师的言外之意,让我做个手艺人,写字的匠人。做人就像做酒,像陈酿的酒,不浮躁,不焦虑,静待时机,开瓶绽香。
好酒是酿出来的,不是勾兑出来的,好作品也是。沉淀,不是消沉,是在宁静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经历这么多,终于明白了,一个人终将可以信赖的,不过是她自己,能够为她扬眉吐气的,也是她自己。
30岁的我没有俗世的成功,我深知这个年纪依然有着炙热梦想,是一件很被容易拿来diss的事,可是纵然披荆斩棘,路途艰辛,我也要在路上。年龄不该是梦想的牢笼,“梦想不会逃跑,会逃跑的永远都是自己。”
费曼说:“如果你喜欢一件事,又有这样的才干,那就把整个人都投进去,就要像一把刀直扎下去直到刀柄一样,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管会碰到什么。”
坚持你的热爱,如同把刀直扎下去直到刀柄一样。前方道阻且长,听从内心的声音,不惧历练,稳步向前,梦想就在不远的地方恭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