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妹妹啊,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你这房费半年都没交了,再这么拖下去可不行,我这也得过日子不是,”夏秋低着头听着面前的房东看似善解人意实则咄咄逼人的喋喋不休。秃顶,笑起来褶子爬满整张脸,皮肤还油光发亮,鞋子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像是刚从泥地里走出来一样。夏秋对于这位房东的了解只停留在这表面。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可夏秋还是在看到这间屋子的第一眼就决定租了下来。毕竟这是夏秋用身上仅有的钱能租到的的最好的房间了。“就这样吧,我也不逼你,你啊,就抓紧把那间储物间收拾一下,我再贴个广告,给你找个室友!就这么定了!”不等夏秋回复,房东就径自离开。也不怪房东,最近夏秋的状态实在是太差,每月要交给杂志社的稿子已经拖了好久没交,要不是主编看在她的文章还有些市场,现在夏秋恐怕连工作都已经没有了。交房租?不存在的,能不能吃上饱饭都还是个问题。
想着以后要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共处一室,夏秋打心里的不情愿。不是她特立独行和别人相处不来,反而是害怕,自从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夏秋就变得很自闭,不敢和任何人相处,更不敢轻易地对他人敞开自己的心扉。说来也可笑,除了房东,夏秋在这座城市里可谓是不认识别人,连工作上所要接触的人,夏秋也只是在网上和她们打过照面。还好,夏秋有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杨木木一直陪在她身边。即使现在两个人在不同的城市,木木也总是有事没事就找夏秋聊天,她们从小一直长大,她更是知道夏秋的所有事,最困难的日子也是木木陪着夏秋挺了过来,只有在面对木木的时候,夏秋才会变得像小时候那样健谈那样活泼开朗,但其实木木知道,夏秋其实,每时每刻都很难过。
说起木木也有件有趣的事情。木木不是她的本名。和很多的父母想的一样一样,因为爸爸姓杨,妈妈姓林,所以小孩子干脆就叫杨林。可小杨林啊,打小就写不好字,尤其在写自己名字的时候,老是把林这个字中的两个木写的隔老远。看见的人就都管她叫杨木木。因为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同一个城市,所以身边的朋友总是有几个不会变化,木木这个名字也就这么传了下了。等到杨林十八岁的时候,她就干脆拿着户口本彻底地把名字改了。她说,比起杨林她觉得木木才更像她自己。
储物间收拾好还没有两天,新来的房客就搬了进来。竟然是个男生!夏秋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听着屋外房东对他嘱咐这嘱咐那,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名字后说了什么夏秋没有听见,大概是在说她多么孤僻多么古怪多么难以相处所以不想让自己听见吧。后来房东来敲夏秋的房门想让她出来打个招呼,夏秋也不出声,给人一种屋子里的人已经熟睡了的错觉。房东自知没趣,在门外又唠叨了一小会儿就走开了。
夏秋坐在桌前想要赶稿子,可内心里的好奇与恐慌总是让她静不下心,再加上外面不间断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是扰的夏秋心烦意乱。不知道接下来要共处一室的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听声音,年龄应该和自己相仿,可能还是一个热情活泼的人。换作以前,夏秋说不定会和他成为好朋友。可现在夏秋只想把自己永久的锁在这间屋子里,外面的人找不到她,她也不用担心自己这样一颗笨拙的心要怎样才能与他交流。
正烦闷着,外面的动静渐渐消失了。大概是他收拾好了东西回了房间,整个屋子又回到了最初只有自己一个人时的平静。夏秋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了一点小缝,透过这点空间向外望去。本想着应该只剩下一些搬家打包时剩下的废纸废布的客厅,却没想,那里的画面让夏秋不觉望出了神。
客厅的一个角落放着一小盆茉莉花,那是夏秋刚搬来这里时买回来的。平时夏秋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就喜欢坐在那几朵茉莉花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种感觉就像是就算发生了天大的难事,也会有那么一件美丽的事物会站在你这边。有一次夏秋辛辛苦苦写下的文章被主编批的一文不值,修改了好几次才终令他满意,可完全偏离了夏秋所要表达的感情。那个月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受过伤的心却怎样也修复不了。交稿前后的那些日子,夏秋每天都会拿着电脑坐在花旁,乏了就会起身给花浇浇水,好像那些被自己默默吞到肚子里的眼泪,都沿着花的枝干流进土里。搬到这个城市快有两年,无论是花开还是花谢,那盆茉莉花都是夏秋苦闷平淡的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存在。
而此时此刻夏秋眼中的那位男生,正单腿跪在地上,身子前倾,双手十分谨慎地放在一朵花的枝干上,他竟然在给花贴创可贴!大概是刚才往屋里搬行李的时候无意地把花蹭歪了一点。他小心地用一只手把花捧在手里,另一只手拿着创可贴细细地寻找要粘好的位置。侧扭着头,躲在门缝里的夏秋,恰好可以看见他全部的样貌。窗外有些许的阳光洒进来,就这么一眼,让夏秋再也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