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开满就相爱,无意间听到的这句歌词竟有那么一点打动我了。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满树繁花,一对璧人四目相对,平静地看着恋人眼中的自己,深情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此刻,伊人白衣胜雪,鬓边落英缤纷。
自古以来,爱情就是文艺作品永恒的主题。《诗经·邶风》: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翻译过来就是,北风吹着,大雪飘着,可是不管多么寒冷,我和你同行,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远古的爱情就是这么质朴直白,却又情深入骨。
古人说:文章憎命达,悲愤出诗人。在爱情的世界里也是一样,第一流的爱情诗都是在煎熬中诞生的。
黄景仁的《绮怀诗》云: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明月相伴,花下吹箫,美好的相遇之后却是一个无言的结局。伊人所在的红墙近在咫尺,却如天上的银汉遥不可及。今夜已非昨夜,昨夜的星辰记录着花下吹箫的浪漫故事,而今夜的星辰陪伴的,却是自已这个伤心之人。诗人独立中庭,望月徘徊,一任夜晚的冷露打湿了衣裳,打湿了心灵。
说到爱情诗就不能不提到纳兰性德的那首《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段感情如果在一个人心里的分量足够重的话,那么无论以后经历了多少变故,初见的一刹那,永远是清晰而难以忘怀的。
《红楼梦》中宝黛初会的场景最是令人回味,书中写到:及至进来一看,却是位年轻公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睛若秋波,带笑含情。……黛玉一见便大吃一惊,心中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何等眼熟!”……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妹妹,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与君初相识,疑似故人归。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感情当真如电光火石,妙不可言。可也许正因为开始过于美好,黛玉焚稿宝玉出家的结局就更让人痛惜流涕,难以接受。最后不得不幽幽地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性德真是道尽了此中悲苦。
金庸在《神雕侠侣》里含蓄写到郭襄对杨过的暗恋,金庸迷常常提及的经典桥段“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说的就是这个小丫头一见之下对杨过情根深种,谁知造化弄人,大哥哥早已心有所属。全书大结局处,杨过携小龙女和一众大侠告别,从此归隐江湖,不问世事。看着二人翩翩离去的身影,郭襄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接着金庸用了李白的一首情诗升华情绪,作为全书的结尾: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复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明月在天,秋风吹叶。叶落去还聚,相见知何时?注定没有结果的相思,会像一根干枯的稻草,一寸寸,在心里烧成灰烬。这么伤感而美丽的句子翻译成诗句就是: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郭襄后半生意兴阑珊,饱尝相思之苦。在峨眉山中郁郁寡欢,孤独终老,这其中,怎一个痴字了得。
花看半开,酒饮微醺,爱情或许也是这样,要的越多,反而失去更多。就像这眼前盛开着的紫藤花,生长着,也枯萎着,绽放着,也凋零着。花好月圆的爱情或许只存在于童话里。就好比花一开满就相爱,只能是一句歌词。席慕蓉有一句诗:
难道鸟必要自焚才能成为凤凰
难道青春必要愚昧
爱必得忧伤
看来,的确如此。
午后的阳光下,紫藤蜿蜒的枝条如瀑布流淌,不见其发端,也不知其终极,淡紫色的花苞像瀑布溅起的水花在藤蔓上流动,闪着点点银光,又像是垂空而下的一串串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歌唱。忽然想起上大学时最喜欢的一首诗来:
在一个年轻的夜里
听过一首歌
清洌 缠绵
如山风拂过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