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凉山森林火灾中,27名消防官兵和3位地方干部在扑火转场途中突遇“爆燃”而遇难。30个家庭瞬间破碎,父母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莫过于中年丧夫、失子,莫过于年少而孤。今天是遇难者的第一个清明节,在祭拜先人的同时,为英雄们祈祷,遥寄哀思。)
清明节前下了一天的潇潇寒雨,早起还是轻阴的天,山间雾气氤氲。8点多出门时,已是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一天的时间一分为二。上午到老公的老家-蛇蟠岛,先后到老太公、爷爷奶奶和公公婆婆的墓前祭拜。这几支墓的风水都极佳。还有一支坟茔看起来虽比较简陋,却亦是每年清明必到之地。大理石墓碑中间已有裂痕,墓碑上刻着“邵香菜之墓”,这是公公生母的坟。听老公说,在他爸三岁光景生母就因病离世了。
自三年前婆婆一走,如今老屋也由乡里统一收回。村里的石头屋经修葺竟成了小岛上的新景点,房前屋后都种上了花草,有樱花、紫荆、山茶、翠竹等。老屋的面貌也焕然一新,只有门前的一棵老樟树还留着昔日的影子。因此,所谓的“老家”其实已经没有落脚的真正的“家”了。
在大姑子家用了午餐,从沿海大通道的新高速-甬莞高速上去,到家已是两点多。接上老姐,一起前往蔡郎桥、云龙方向。
我们先到外公外婆的墓地。坟头上插着一束塑料花。母亲几天前已经独自来上过坟了。
我没见过外公,只晓得他生前是个泥水匠,老家在新昌,年轻时就带着外婆出门谋生。外公生病去世时,母亲也只十来岁,留给她的印象也很有限。外婆很长寿,九十多岁辞世。她是最让我佩服的。她的肚量极大,从不与媳妇计较,默默忍受所有的委屈。我一直跟外婆亲,经常在心里替她打抱不平。虽然舅舅们都还算是孝顺的,但如今再忆起老人因轮流住儿子家,需经常搬迁遭致的麻烦,或许还会因此在村人面前感到难堪。到现在我才真正理解母亲不止一次地提起过,当年曾与舅舅们商量给外婆另造一间平房的原因。母亲最晓得外婆内心的苦。母亲对外婆极好。外婆也晓得母亲的苦,生前经常对我们姐妹俩说要待妈妈好。
每每想起外婆,就会特别心痛,也为自己未能多尽点孝心而懊悔。
姐说外公外婆已经有100多岁了,人到就行。于是我们就点了三支香,放了一束鲜花。
父亲和小弟的墓已在十多年前迁至公墓地,一同迁过来的还有朝发太公,丰福阿太,姑婆珠翠阿太,都并排安置在一起。
爷爷奶奶的墓又另在别处,我仅去过几次。爷爷是个好人,奶奶在世时与几个媳妇不和,也与母亲有过很深的矛盾。到了晚年,关系才有所缓解。但母亲一直有心结,尽管奶奶去世时她走到了。上一辈的瓜葛、恩怨自然影响了下一代。因此,我从小与奶奶没有多少的感情,长大后见着爷爷奶奶仅出于礼貌而打声招呼。有时候过年,偶尔回一次村子时,也顺便去看望,也算是尽礼节。年少时曾经亲眼见到亲人之间互斗,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这些过往,仍禁不住为之唏嘘,为亲人之间的人情淡薄甚至仇恨而深感悲哀。
父亲离世已将近40年。这么多年来,几乎不曾入梦。唯一的一次梦中记忆亦是很多年之前了,梦中看到他牵着小弟的手朝山头走去,又回过头来向我挥手,像电影中的默片。梦极真切,音容宛在。令我怅惘的是,小弟的面容却极为模糊,他的五官怎么都拼接不起来。
下午到得迟,公墓地不像往年来的时候拥挤,地上丢满了塑料袋等垃圾,不堪入目。公墓地翠柏掩映,墓碑都一样大小,与家里的那张木质围棋盘差不多大,应该属于“经济适用房”。由于墓碑长得一模一样,而我们从来没有记过墓在第几排,每一次都凭印象去找。姐姐走在前,找着后就招呼我们过去。我们发现阿爹的墓碑前有一对蜡烛还没燃尽,估计是大叔叔来过。墓碑前有一截烟蒂。姐姐的公公婆婆也住在旁边,姐夫在上午先我们一步来了,烟是他点的。他知道老丈人生前喜欢吸烟。记忆中老爸经常坐在灶间的门槛上抽烟,手指上有黄黄的烟熏的痕迹。其实,老爸留给我的印象并不多,在我的童年生活中父亲的角色有所缺失。可以说,我脑海中父亲的形象大多来自母亲的叙述。
我们在墓前点上蜡烛、香,摆上水果、糕点,放上鲜花。我们重新又一次仔细打量墓碑上的字迹,还会响亮地念一念老太公的名字。每一个墓前都象征性地拜几下,口里念念有词,小辈们也多敷衍,大人们也绝不责怪。逗留了一会儿,心里默念“明年再来看你们”,便结束了一天的扫墓。
晚饭后,家人坐一起聊天,我突然起念,向母亲讨要她与父亲的一张结婚照。记得以前看到过那张黑白照。照片里的父亲五官端正,眉宇间有一股英气;母亲梳着两条辫子,样子也很清秀。两人紧偎在一起,看起来比较般配,不像生活中那般不和。我知道,母亲的心里一直对父亲有怨恨。当年,她更心痛的是失去儿子。
母亲说那张照片已找不到了。在我失望之际,她从楼上翻出一本小小的照相簿,把父亲的一张单人照递给我,说是父亲22岁时照的。这是父亲的一张全身照,照片已泛黄,下端已漫漶不清,但大部分身影仍然清晰,着西裤,短体恤,五官轮廓分明。我们都争相传看。
曾经拥有多么美好的年轻时的模样!
相册里还有外婆的一张照片。我一并带回保存、留念。回来前,我还托付姐姐姐夫问问几个姑姑,家里是否还保存着一些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