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三十九度六,他迷糊着一直嚷着口渴。这半夜里发高烧,外面的雨又迟迟不肯停,大医院距离酒店太远,他的工作人员急得团团转。助理找了酒店的服务人员说了情况,酒店对于明星也不敢怠慢,赶紧去联系了附近的医生到他房间里来诊疗。
凌晨四点,本就没有陷入深睡眠的她,被电梯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吵醒。清醒前的谈话声她没听到,只是被吵醒后,听到酒店经理在电梯口责备服务员,“要你置备的药也不买齐全,现在这么个大明星发高烧。丢了这么个客户,我要炒你的鱿鱼了”。
服务员委屈地咕哝着:“他生病又不是我害的……你也看到了,他来的时候就跌跌撞撞站不稳了”。
那大概不是他,昨晚他还在舞台上又唱又跳地尽情散发魅力,在电梯遇见的时候虽然见他状态不好却也不至于到站不稳的地步。
“喂喂!”她听到走廊里是他助理的声音,“干净的毛巾麻烦多准备几条”。
她这才几乎确定是他,看来他在颁奖礼上伪装得很好,半点虚弱的神色都没露出来。
她的思维还留在刚才的颁奖礼上没回来,就听到有人敲她的房门。她屏息没出声,假装已经睡了,房门还是不肯停歇地被扣响。
他女助理的声音就停在她的门口,小声问:“您醒了吗?”
她本想装作没听见就糊弄过去,却没想到来敲门的竟是他助理。她的内心已经担心焦虑到了极点,却还是顾念着自己的身份。于是假装刚刚被吵醒,压着嗓子问了一句:“有事吗?”
“他发烧说胡话,吵着要新月,我实在没办法……”女助理年岁不大也入行不久,看着他一直这样迷迷糊糊地说胡话,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就悄悄瞒着其他工作人员来找她。明星也是人,他都病得那样可怜,其他的人还一直只注意什么影响,难道不是让他好起来更重要?
他吵着要新月……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放不下,可是,他惦记的竟是新月么?
“生病了找医生,找我有什么用”,她不肯开门,手紧紧地攥着身后的枕头。
女助理被这句话怼得有点懵,小声在门口说:“您不就是新月么……”
她走下床打开门,就看到小姑娘一副可怜的神情,感觉像是快要哭出来,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再说一些责备的话,就缓了缓语气说:“这样不和规矩”。
小姑娘被她一句话催得眼泪都留下来,之前在他的房间里被一屋子的人使唤,但凡说些什么,都要挨骂。可是她这个大明星,却真的开了门,语气也没有那么坏。小姑娘拽着她睡裙的一边,“规矩哪有人命重要呢,我看我老板现在的样子,睡不着也醒不了,怪可怜的。我知道来找你很可能就让我丢了工作,可是老板身体不健康,我又哪里会有工作呢?所以……求求您看看我们老板吧……”
她叹了口气,“他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这样,他底子好,退了烧就没事了”,还是坚持不肯去。
“求您了……求求您了……”,小姑娘入行时间短,脸皮薄,就这样在她面前哭花了眼睛。她有些触动,真是难得啊,这个圈子里还有真心为他们这些“商品”担心的人。
小助理拽着她的胳膊,就这样把她拽去了他的房间,她也不能说是不情愿,只是半推半就的,也只能这样跟着过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病得很严重。
她一进屋,本来忙得不可开交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屋子的人看了看她又盯着站在她身后的女助理,眼神像要吃人。
女助理战战兢兢地说:“我看老板一直在……”
她看不得别人受委屈,回头跟女助理说:“去把门关上吧,没有外人”。
她镇定自若地走到他床边,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把手伸进他的脖子下面,确实是烧得厉害。
她微微转过头,问他的助理,“你们不觉得这屋里空气有些不好?”
他的助理听出她在赶人,却迟迟不肯出去,尴尬地说:“我会在这里守夜的”。
“哦,那我先走了”,她从他身边站起来,也没看他一眼。
“新月……”他似乎因为高热,又陷入了一场新梦中,女助理说的不错,他叫的是,新月。
趁她愣住的功夫,女助理拖住她的手,“我小时候最喜欢生病,因为平时得不到的东西,在我生病时,父母都会给我买。所以我生病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可怜,也很幸福。老板在这边没父母也没亲人,算得上亲的也就只有您一个,他在病中还心心念念着想要,您就不能多留一会儿么?”
她能听到自己的内心,她真的想要留下来。她为自己找了很多借口,他在生病啊、这女助理留她啊、他叫着她角色的名字。可是归根究底,一个“爱”字就足够解释。
他的经纪人沉默了半天才终于开口说话,“我们走吧,药吃完了也没别的办法。人情的事不在公司能解决的范围内”。
他经纪人的意思她听懂了,如果把她留下视作人情,那就是让她不要告诉她身边的工作人员,当然这件事他们自己也不会说出去,两个人依旧毫无瓜葛。
“要说人情,我也是看在这小姑娘的人情。你们以前做的那些事,分手了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我记性好着呢”。
想想过往种种,公司接受他们两个恋爱,多半是由于他坚持。感情这种事,公司也不好在明面上阻拦,只能在暗地里跟她的公司较劲,不管是胜还是败,双方公司的做法就是在消费彼此的感情。她先前念在那是捧他养他的东家,自己也不敢得罪,就得过且过了。如今连他这个人她都不要了,又怕什么他的公司呢?
“走吧”,经纪人带头往外走,又拦住之前跑去叫她的女助理,“在门口守着,机灵点儿”。
空的屋子,黑的灯。她坐在靠近他床头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说来他也是给面子,好像终于能沉沉地入睡了,不再发抖说胡话,就好像每次那样,睡得安静又舒适。她把手搭在他额头,虽然还是很烫,但好歹是渗出了些汗,大概是快要退烧的表现。
“你欠我的,我不要了”。
“你答应我的,我也不要了”。
“你竟然是因为新月这个角色爱上我么?”
“还是说,你爱这个角色?”
“我可不是她那样死缠烂打的小姑娘”。
“你也不是她的启山,毕竟你连爱我这件事都坚持不下去”。
“我不爱你了,你听好,我不爱你了”。
她弯腰伏在他床边,自言自语着这些话。她知道熟睡的他听不到她的轻声细语,她是想说给自己听的,记住了么?你不爱他了,他也不爱你了。
“你来了”,他眯着眼睛伸手去抓她放在床边的手,刚刚睡醒,看到的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像,却也知道是她来了。
见他有想要握她手的意思,她惊慌地把手抽走,胡乱应了一句,“我没来”。
他半睁着眼对她笑,“你没来,那现在这个人是我梦到的?”
她慌乱中就想要起身,却觉得腰的地方剧痛,又坐在凳子上。想必是这样弓着腰在这里坐了两小时,自己脆弱的腰椎又有些受不了。
“昨晚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跟你说,就不用勉为其难留下来了”,他确实是在发烧,却还不至于到完全糊涂的地步,还是能断断续续地接受一些外界信息,发生的事情他有些还能迷迷糊糊听个大概,但实在没什么力气去思考理会了。她能留下他很开心,却也不能让她知道他心中所想,竟不知对那个死死拽住她的小助理是该责备还是感谢。
她不顾腰上的疼痛,还硬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听到一句“勉为其难”她的火气还是冒上来了。如果真是勉为其难,她大可等他安稳睡着就离开,何必这样在这里等一夜。她拿出本该对前男友的态度,连他虚弱的目光也没再顾及,“本来不该来的,却有人梦里叫新月,叫得他助理害怕,将我从房间里请来。你这助理跟了你也有大半年还不了解你的心意,也不懂圈里规矩,还是早早开了的好”。
他附和着:“你的意见我会跟我公司反应的”。
她不留情面,是确实不想再跟这个“不合适”的人有过多纠缠,她明白,这次心软是她错了。她撂下狠话,“既然这样,那以后还是尽量在公司层面上解决吧。不是大公司培养出来的助理么?也不知道不能随便敲别家艺人的房门?”
他狠了狠心,“那就不送了,谢谢你”。
“不谢”。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他有些沙哑的声音绊住脚步,“其实我一直在想分手之后该如何面对你,娱乐是个圈,再怎么躲还是会跟你见面。刚才看见你,我突然想清楚了,原来我只是太入戏了,可能,我更喜欢主动的人”。
“那你的反射幅也太长了些,你喜欢主动的人,可巧,开始结束我都是被动。你放心,我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你对我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以后也就别再见了吧。你看这是你喜欢的主动吗?”
他笑了笑,没回答,当时默认了,目送她走出房间。
他半句假话都没讲,只是每一句都留了后半句。
“其实我一直在想分手之后该如何面对你,娱乐是个圈,再怎么躲还是会跟你见面”。
与其说我是不想见你,不如说,我是怕见到你会控制不住自己。。
“刚才看见你,我突然想清楚了,原来我只是太入戏了,可能,我更喜欢主动的人”。
你要是当初像新月那样多好,其实不用你做到那种程度,给我一个不舍的眼神,我就不走了。
谢谢你们等我,感动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