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考完了最后一门英语,小文长长出了一口气。已经腊月二十二了,作为高中生的大家还在考场里奋笔疾书。而且班主任昨天晚上还说了,考完马上进入寒假的补习,补到腊月二十八,每天一百块钱,属于自愿行为。老师说的时候,大家奋力地刷着题,仿佛老师得的话纯粹多余。高三了,谁还不自愿呢?
小文把英语卷子上交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准备回家,不参加补习。今天早上她就有些发烧了,咳嗽已经好几天了,但想想剩最后一门就考完了,她没去诊所拿药,反正要回家了。其实,她兜里只剩了几块钱,还要搭车回家呢!
教室里熙熙攘攘,同学们收拾着东西,一边大声发着补课的牢骚,一边又兴致勃勃商量着要带多少钱才够花到补习结束。关于钱的讨论,小文从不参与,她觉得自己讨论钱纯属多余。她也想和大家一起补习,而且她知道但凡她去和老师说不参加补习,得到的一定是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白眼。
小文只剩了五百块钱,还被二姑借走了。这五百块钱她是留着过年的,她想给自己买个新棉袄,身上穿的这件棉袄袖子已经磨了一层毛边,每次她写作业都反复把袖口折进去,怕同桌看到。过年前她还得陪奶奶去澡堂洗个澡,也要花钱。她算着月经也快来了,卫生巾也要花钱。所以,小文不想补课了。
她爸爸过年肯定不回来,他老说工作忙,小文不明白,一个在工地打工的,有多忙?连年都没空回来过吗?可是她不想追问爸爸,同村一起去的都回来过年,她她知道是爸爸不想回来,也许那里有人牵住了他的心吧。
小文给二姑打电话,想要回那五百块钱过年,当时二姑说小文啥时候要就给她。二姑在电话里显得很忙,小文小心翼翼提到五百块钱,二姑在电话那头大声说现在没钱,要小文向她爸爸要,二姑还有些义愤填膺,说闺女向她爹要钱天经地义。
小文默默挂了电话,她爸爸说那五百是要花到过年的,爸爸还说寒假又没事,要小文找个寒假工挣点钱。小文想想过了年初六就开学了,不知道到哪能找到十几天的寒假工。
她决定先搭车回家,看看镇上有没有要短期工的。挤在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上,小文看着窗外的街道上热闹非凡,路两边摆满了小摊,都是卖年货的,很多人热热闹闹在挑年货。小文还看见了卖鸡蛋卷的,小时候她很喜欢吃,妈妈每次带她来赶集,都会给她买一兜。想到“妈妈”这个词,小文的记忆开始模糊,究竟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她了,小文也算不清。
在镇上下了车,风刮过来,小文感觉头更疼了。家里离镇上还有好几里路,背上沉重的书包压得双肩生疼。她给奶奶打电话,想问问奶奶在家不在家?奶奶的老年机铃声震耳,还是一段戏曲,小文每次打电话耳背的奶奶都能接到。
电话接通了,是三姑,原来奶奶病了,在镇上医院病房住着。三姑和二姑一样大嗓门,还没等小文问奶奶生病的原因,她就在电话那头嚷嚷,说是奶奶吃了过期的药中毒了。小文一口气跑到医院,奶奶还在输液,已无大碍。三姑看见小文,就声色俱厉批评奶奶没事找事,净添乱。原来奶奶老咳嗽,看见家里有以前舍不得扔的药,说是记得有治咳嗽的,就吃了几片。小文想到那一定是爷爷活着时吃剩的药,爷爷是得癌症死的,奶奶肯定把他没吃完的药都放着呢。
奶奶在三姑夹枪带棒的训斥下,一句也不敢辩解。她讪讪地对小文笑笑,凹陷的两腮看起来吓人。看到小文回来,三姑就走了,她的儿子要带女朋友回来,快到家了,三姑得赶着迎接,还得买新被罩床单呢!
奶奶在病房空调的抚慰下,渐渐睡着了,小文呆呆望着医院后面那片杂乱的荒地,枯树叶子被风吹着到处打卷乱飞,有只野狗在杂草堆里扒来扒去,也许没找到吃的,野狗摇摇尾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