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去年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那是她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独自生活,而且一去就是离家两千多公里的北京。
因特殊情况我到了北方。本来大师说我今年冲太岁,不能往北,大概是因为我五行属火,而北属水,水克火的原因吧。但已然到了,无所谓再往北一点,去北京看看读研的妹妹,顺便带她去听听老北京的评书。其实吧,是专程去听评书,顺路看看她。
办完事后就买了最近的一趟高铁,跟她说,“今晚等我夜宵”,然后一路向北进京城。
在途中就商量好了晚上的餐馆和未来几天的行程,去一些我们都没去过的景点:我第二天早上先自由活动,下午她翘课陪我去天坛,周末白天去798艺术中心和蜡像馆,下午我带她去听评书,周六《水浒》、周日《剑侠图》,晚上再去找小吃,岂不美哉!
因为行程突然,只带了一套衬衣外套,刚到北京就感觉有点凉凉。不同于南方,北京的三月,虽然寒冬已去,但风中还带有几丝寒意。这种天气,搓一顿老北京铜锅涮肉是最好不过了,一下车就直奔涮肉店。
到店里已经是九点,已经过了排队高峰,直接就有位置。人生三大喜事第一件就是“他乡遇故知”,更何况是亲人,按理说也应该矫情一下或寒暄两句,但对于两个吃货而言,此刻没有什么比点餐上菜更重要。
在她的极力阻拦之下,最终两人点了五盘肉,一份青菜,一份小吃,一份主食,当然少不了一人一瓶北冰洋。她的饭量我知道的,这个量应该恰到好处。
铜锅涮肉,说白了也是火锅的一种,要说跟南方特色的潮汕牛肉火锅(不讨论四川火锅,因为广东人眼里广东以北都算北方),在食材上的区别也不大,体现特色的倒是跟食材无关的东西。锅得是碳火铜锅,蘸料得是老北京的麻酱,餐前小吃糖蒜是标配,饮料是人手一瓶的北冰洋。北冰洋一定要冰的,一个是因为爽,另一个是冬天冰柜里的温度其实比常温还要高。要是再搭配着室外冰雪纷飞的天气,就更完美了。在南方,火锅是很难吃出这种气氛的。
羊肉很鲜,一点膻味都没有,这点很难得。遗憾的是北冰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玻璃瓶换成罐装的了,美中不足。兄妹俩碰杯的时候,相视一笑,竟然无话。大概是兄妹之间的默契,多说一句都显得客套了,又或许是罐装的瓶子碰不出声音,欠点说话的气氛。
两人吃罢,她回学校,我回酒店。她一直说吃撑了,但回去就跟室友瓜分了我带的特产,显然适才的菜是没有点多的。
可能是不习惯北方的暖气,闷得难受,第二天起来头痛脚轻,全身乏力。她说我是前一天晚上肉吃多了,有点积食,再加上外感风寒,所以会头疼,让我把前一天晚上她带的羽绒穿上,稍后拿点保和丸给我泡水喝。出酒店时,我不情愿地穿上她白色的长羽绒,原想着会有点紧身,没想还略有宽松,还可以在外面再套个外套,显得不那么注目。晃晃悠悠地到她学校找她,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她已经拿保温杯帮我泡好了保和丸,在她的监督之下乖乖喝下。她说请我去吃学校食堂,然而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听到“羊杂汤”、“肉包子”、“驴打滚”就觉得腻得荒。她认真了起来,用医生般的口吻说道:
“坐下,我帮你号一下脉。”
她一边号脉,一边问诊,号脉的手力时轻时重,然后假作沉思状。对她的水平,我总是半信半疑的。但一旦她认真起来,我这个大哥只能乖乖地配合她,做好一个病人的职责。
“没有胃口就是积食没错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不太好,老是醒。”
“那就对了,胃不和则寝不安嘛。有没有流鼻涕或喉咙痛?”
“暂时都没有。”
“……”
问完诊最后给我诊断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积食、水土不服加上感冒,等会去给我买点药吃下休息就好了。然而我们的行程计划就泡汤了,原计划下午去天坛也走不动了,不用走动的就是看电影了。谁知道一部《地久天长》居然整整三个小时,全程坐立不安,强忍着头疼和尿意硬是看完了。最后实在太难受,只好取消行程,改成了第二天一早的票,勿勿赶回广东。毕竟也不是特意过来旅游,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临走前,让我带上羽绒服、保温杯,还给我买了一堆的药,叮嘱我晚上要吃风寒感冒颗粒和氨咖黄敏胶囊,晚上如果出汗要注意擦干不要再受凉,第二天起来如果喉咙痛就喝蓝芩口服液,不痛就不用喝……
我不敢大意,晚上依照“医嘱”乖乖吃过药就睡下了。半夜果然出了不少汗,第二天早上起来感觉轻松多了,回到家再休息了一晚就满血复活了
听过扁鹊的故事,不知真假。扁鹊说他的医术是他们家三兄弟最差的,因为自己治的病大多病入膏肓,一旦起死回生便名扬天下;二哥医术比他高明得多,因为总在病很轻的时候就及时治好,病情得以控制不至于加重,但大家以为他只能治小病,不觉得多厉害;而大哥的医术最为高明,因为总能在稍有生病迹象的时候就防范于未然,但大家都觉得自己没病,说他是骗子。想到这里,这次小病药到病除,不由得对咱家这位“医生”多了几分认可。
回来当晚,肚子空空的,就想吃一碗暖暖的清淡点的东西,找了一家潮汕小店来了一碗猪杂汤粉,开动之前给两千公里外的她发了张照片。
似乎老北京小吃或铜锅涮肉远没有这碗粉吸引,她非常生气的说被我伤害到了,因为她在北京最想吃的东西有两样,一个是潮汕酥面,一个是猪杂汤饭,她说:“我今天、明天,还有后天都不想跟你说一句话!”
第二天我一睡醒打开手机就看到她的信息,
“哥”
“亲哥”
“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这就是我的妹妹。
她看起来傻傻乎乎,人畜无害,长得也安全,跟同性应该很好相处。那些传说中大学的女生寝室斗争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唯一担心就是有男生欺负他。有些事情父辈们不会提醒,作为兄长我是有责任的。在五六年前,在她刚考上大学时,我们有了唯一一次深入的对话,虽然简短。
“你上了大学,交了新的男朋友,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
“真懂?”
“懂。”
现在,我不再以兄长的身份说教了,哆嗦多了有时自己都烦。反过来,倒是她总是提醒我要多锻炼,不要老是熬夜。
北京,一直以来,有两样东西让我惦记。一个是故宫的雪,一个是王三皮的评书。此次北京之行,雪早已融化,评书也没有听成,但惦记的理由多了一个——蠢萌蠢萌的妹妹。从此,在手机的天气软件里,多了一个地名叫“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