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气喘吁吁的奔到公交站牌,手表的指针刚好也奔跑到七点整,叶子微微笑着,抬起手整理整理头发,分针走过两步,平稳一下呼吸,分针走过一步,七点零三分,远处准时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静静的走向站牌,然后,站定,七点零五分整。
那个身影总是在七点零五分时准时出现在站牌处,叶子便在心里叫他站牌先生。明明跟自己一样都是高中生,可叶子还是叫他先生。
叶子站在公交车上,与站牌先生隔着两个人。叶子摇摇晃晃的站着,从指缝中清晰的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默默地叹了口气。想要认识他,想要打招呼,想要和他讲话,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差一点,总是差那么一点。叶子放下手,低下头,揉揉眼。
车厢里的空气沉闷,叶子原本就松散的眼镜随着汗珠毫无阻碍的滑到了鼻尖,叶子尴尬的看着这个半模糊半清晰的世界。叶子伸手扶正眼镜的一个空档,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叶子的眼镜直接被甩了出去。叶子崩溃的在地上伸手摸索,当叶子要放弃时,一双手拉住了自己。“给,你的眼镜,赶快戴好,马上要到站了。”一个女生把眼镜放到了叶子手里。叶子赶紧道了谢,麻利的戴好眼镜下车。
下车后的叶子微微郁闷的扶着镜框,看着公交车载着那个笔直的身影向远方驶去。一周掉三次眼镜,一周三次遇见你。
陶木是第三次见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子。
陶木刚刚搬来现在住的小区。
陶木记得,自己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看见小区门口有个女孩在低头找东西,神情焦急,眼神茫然,动作慌乱。陶木刚想走出门口,便看见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副眼镜,陶木立刻懂得了这正是那个女孩要寻找的东西。陶木刚想走过去把眼镜捡起来,便看见有一个路人已经把眼镜还给了女孩。
陶木深深的记得,那个女孩戴上眼镜后笑着道谢的样子,像是秋日里的阳光,明亮,温暖,有着恰当的不灼热的温度。那种感觉,像是妈妈做的毛衣,温暖,妥帖,厚实。
于是,陶木果断的给这个看起来跟自己一样大,高中生样子的女生,取名叫做“眼镜小姐”。
因为,每次陶木遇上眼镜小姐的时候,她总是在默默地低头寻找眼镜,茫然的样子可爱无边。
可是,无论眼镜小姐的眼睛怎么丢怎么掉,陶木从来没有捡到过拾起过她的眼镜,陶木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
自己是多想和那位眼镜小姐认识、讲话的呀。
其实,那天在公交车上,陶木看着自己永远慢一拍的手,懊恼的看着眼镜小姐从别人手里接过眼镜,和别人温暖的道谢。而自己,只能郁闷的被公交车带走。
时间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眼镜小姐和站牌先生马上就要通过高考这座独木桥了。为了拥有更多的时间,叶子和陶木都不再乘坐七点零五分的公交车了。眼镜小姐和站牌先生再也没有在七点零五分的时候相遇过。
每次深夜,叶子复习到头昏脑涨的时候,总是会把特地买来的站牌形状的钟表调到七点,然后看着它一点一点的走到七点零五分。每天清晨,陶木总会在上学的路上戴上特地买来的眼睛框,在站牌处把镜框好好扶住,然后用力奔跑进清晨的空气里。
后来,两个人通过了高考,进入了大学。叶子在北方太阳温暖如初,陶木在南方月亮清澈如水。
一年后,叶子换成了隐形眼镜;一年后,陶木更喜欢地铁;一年后,原来的那个公交站牌也早已换成了不同的班次车辆。
一年后,叶子和陶木纷纷回到同一个小区,走向不同的方向,进入不同的家。
可是不论怎样,戴上隐形眼镜的叶子还是有着丢眼镜的习惯,陶木也总是会在固定的时间去坐公交车,新班次的公交车还是会在每天早上的七点零五分停在站牌处。
回家后的叶子换回了框架眼镜,某天出门路过站牌时,叶子刚想要抬头看看新的站牌信息,一抬手却把眼镜给打掉了。叶子懊恼的看着突然模糊的一切,无奈的低下身子去找眼镜。正当叶子茫然无措时,一双手进入了视线。
叶子赶紧戴上眼镜道谢,一抬头却是惊讶。只见陶木站在面前,笑容轻松,鼻梁上架的是一个同款镜框。
叶子脸红的看着站牌先生,站牌先生的眼睛里全都是眼镜小姐。
七点零五分,公交车停在两个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