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可贵,在于稀有,在于难得。
——题记
过了好久,我才敢提笔写这个故事。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刘叔已经病了好几年了,在工厂打工时吸入过多粉尘所致。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叁期,肺部大面积的纤维化,剩下少量好的肺组织在维持他的呼吸功能。他还能活多久,不知道。胸痛、气喘已经折磨了他好几年,还会继续折磨他,直到生命结束那一刻。
今年刘叔的病情更严重了,住院,24小时离不开氧气,他的妻子梅姨把孩子留给家里的老人照看,来医院照顾他。梅姨来的时候,刘叔显然很开心,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睛里亮晶晶的。但没过几天,刘叔的眼神便黯下去了。原来这几天忽冷忽热的,抵抗力差的刘叔发烧了。反反复复烧了两天,梅姨给他擦身,督促他喝水,找医生开药,来来回回忙个不停。夜里刘叔咳嗽,翻来覆去的,梅姨也没休息好,两天下来,梅姨形容憔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刘叔又心疼又内疚。
刘叔的心功能已经不好了,血压高、心率快、偶尔还会心前区疼痛,双脚肿得连鞋子都穿不进去。梅姨除了管刘叔的吃喝拉撒,还要把它们记录下来,好让医生观察病情。有次家里的亲戚来医院探望刘叔,聊聊天、一起吃饭,估计是吃了些油腻的东西,晚上刘叔又开始不舒服了,心慌、胸闷、气喘……看见刘叔大口大口地喘气,梅姨慌了,急急忙忙跑去叫医生。护士加好针水后,准备给刘叔吊针。因为长期打点滴,刘叔的血管已经很不好了,又沉又脆弱。小姑娘扎了两针,还是没有扎上,后来又来了两个护士,轮番上阵,很艰难才打上针。看着刘叔辛苦的样子,梅姨借口上洗手间,躲在里面偷偷流眼泪。
有段时间刘叔胃口不好,梅姨很着急。自己去市场买菜,不知道去哪里借的炉灶,亲自做了家乡菜,哄他多吃一点。刘叔烦了,骂她,她默不作声。过一会,又哄他吃饭。往往是一盆菜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刘叔才吃上几口。梅姨也没有发过脾气,依然耐心地照顾他吃喝。
等到情况稳定一些的时候,梅姨就用轮椅把刘叔推到医院下面的院子里散步,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时他们的脸上才有了久违的笑容。院子里的白兰花开得好,刘叔央人摘一些带给他,说是梅姨喜欢白兰花。梅姨在病房里闻到白兰花香的时候,很欢喜,却说“哎,你怎么还弄这玩意,仔细身子。”刘叔在一边笑着看她。
暑假的时候,刘叔依然没有好转,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孩子们考完试了,梅姨就把他们接过来,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住。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读初中。白天他们来医院,一边陪爸爸,一边做作业,晚上就回去,第二天再来。小小的病房,挤着一家四口,连我们这些外人也觉得很心酸。刘叔的精神越来越差,整宿整宿坐在床上,只能趴在桌子上养神。有时觉得不舒服,他也忍着,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有事,梅姨就会整晚陪着他。梅姨自从来医院陪他,已经瘦了一大圈,他不忍心。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刘叔走了。梅姨哭得撕心裂肺,悲伤、痛苦、委屈、解脱、迷茫……一股脑地喷射而出。
都说一个人爱不爱你,要看他是不是肯为你花钱、花时间、花心思。其实这些在生命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如果说十几岁二十来岁的爱情是又单纯又热情,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够神魂颠倒,那么三十几四十岁的爱情,似乎就难以言说了。是不离不弃,是生死相随,是柴米油盐,是同甘共苦?在家庭和责任面前,两人的爱情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刘叔病了多年,丧失劳动力,都说医院是照妖镜,说句无耻的话:梅姨其实也是想刘叔早点走的吧。且不说刘叔被病痛折磨,痛苦不堪,病得毫无尊严。现实最是赤裸裸,治病、双亲、孩子……哪一样不需要钱?虽然厂方承担了医疗费用和部分生活费,孩子还没长大,父母已然老去,生活的重担压在梅姨一人身上。然而丈夫病重需要照顾,梅姨也无法工作,可谓前途钱途渺茫。
刘叔走后,厂方赔了一笔钱,孩子的学费、生活费也算是有着落了,梅姨也重返工作岗位。
这样,梅姨的生活也算是重回轨道了吧。也许会在午夜梦醒泪流满面,也许会倍感压力不敢停下努力的脚步,也许,还会重新收获一段感情吧。无论怎样,生活还得继续啊。
爱情是什么?在一个无所谓爱情的故事里寻找爱情,是否是太可笑?我爱你,所以我想和你有个家。家已不成家,我还想维持我们的家。我爱你,我亦爱我自己。我活着,我不是一个人。
世事无常,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