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为我开门的是孩子的姑姑,看见我的样子,她惊讶地叫了出来:“天啊,你这是怎么了,小白。”我刚想说话,只觉得两眼发黑,天旋地转,扑倒在她的身上。
吹嘘30年来不知道药怎么吃法的我,大病一场,高烧不止,昏迷连连。在联翩的噩梦里,看见的总是她,是她,还是她,她在笑,她在哭,她在欲言又止……
心痛,起初是一种鲜活的感受,撕撕拉拉,扯筋带肉。慢慢地,人的自我保护本能强迫自己不去体味那种细致的疼痛。我把它们一古脑儿打包起来,扔进脱胎换骨的内心世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很久再不上网了,Startstop偶尔来电话,只能很短,很客气,短暂的对话里还要夹带间或的沉默,因为,我们都想听到对方的声音,又都害怕说错话。我从不问她过得怎样,她也从不提起。我们只说,天气如何,正在上班的路上,起风了,等等,这些生活当中最无关痒痛的细节。这是一种把想说的话放置在喉咙深处的默契,听听声音就足以安抚心底暗涌的焦渴思念,只不过,这思念再不可以登堂入殿,浮出海面。
渐渐地,就联系得很少了。我想,是因为她开始在新的轨道上过上新的生活了吧。我在原来的生活轨道上,轻车熟驾、麻木平和地活着,我把金碧辉煌的爱情束之高阁,贴上奢侈品的标签敬畏膜拜,无力质疑它,也不敢染指它,谨慎地把头缩回千篇一律的日子里,过活。多少人,不也就是这么一天天地,把一辈子过完。
我以为把悲伤压缩打包之后,就不会再心痛。事实一再证明,我错了。一旦心恢复了疼痛的力气,这种体验还是要隔三岔五地袭击到我。一天,在我开车的路上,收音机里播放了那首《第一次》,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歌曲。
那一天接她的路上,我们一起听过这首歌,我说喜欢这歌,她回去后就把它设置成了手机铃声。我已经很久不听了,因为很久再没有拨她的电话,也或许她早已更换了音乐。前奏刚起,眼泪就唰啦啦地掉下来。视线模糊中,我只好靠边停车,关掉音乐,点燃了一枝烟,来舒缓波澜起伏的情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迷恋上了烟,都是些很淡的女士烟,我甚至根本不会吸烟,燃烟罢了。吸烟像是一个符号,表示着我的自恋自怜颓废迷惘。在对于情歌丧失免疫力的日子里,我戒掉了歌。
发短信、打字的时候,mei这个发音的字总教我心惊胆战。我可以依序看到“玫”、“眉”二字,久盯不放,一时忘记该选的到底是哪一个字,这对一个对于文字感触超级敏感的人来说,无疑是咬啮灵魂的折磨,浓浓的苦楚里夹杂着些幸福的碎片。
叶眉,当你那天轻轻说出这两个字,我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之后,我有欣喜,小孩子一般隐密的欣喜,我觉得这是命中注定,或许,我注定要爱上有着这样名字的女人。Startstop这些字母拼凑的面具下,活生生揪心的,是那个名叫叶眉的钟情女子,这难道仅仅是个巧合?我宁肯相信,这期间必定有着玄妙不可言的缘份。
我们俩都喜欢周星星的片子,谈论起那些无厘头的搞笑,她不像精明利落的老板,我不像风度儒雅的老师,我们会没心没肺地像是初中女生,高呼大喊,狂笑不已。
那一次,我们说起那段堪称经典的台词,兴头上的Startstop在电话里用方言给我现场学说了一段,笑得我眼泪直流,出岔了气儿,我傻子一样拿着手机在小区的草坪上哈哈大笑,回答她说:“老子也巴不得是一万年”,引得道路以目,诧异的回头纷至沓来。
事后,在我的要求下,她还真给我发了一个文字版的来——“蛮早以前有一个姑娘伢在老子面前,老子冒晓得珍惜,到了这么暂,真是后悔得不得了。要是天老爷再让老子走一次火,老子要对她讲二个字:站到!要是问老子要她站几长时间,老子巴不得是一万年。”
这样,周星星的片子,我也不敢再看了,把喜剧糟蹋成悲剧,何苦呢。天啊,叶眉她就这样把我暂时送回了单纯的80年代,不听歌,不看碟,不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