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奶奶自从嫁入我村里后,就一直扎根于此,随着村子一起经历风雨数十载。与她爱人一起辛苦抚养了1个儿子,3个女儿,现在孙子辈都三五成群了。这些年小辈们常常来看她,她的小屋里总有充满欢乐和笑声。
兰奶奶出生于解放前,没有上过学读过书,不会写字,也不会使用智能手机,只会接听电话。像我们这些手机不离手的人来说,是无法想象不用手机的日子怎么度过。
兰奶奶勤劳,善良,质朴,节俭,会运动,爱绕嗑,是个可爱的老奶奶。
我儿子与她蛮亲的,也算是有缘。平时儿子见到生人,都会往我身后躲,更别提让别人抱他了。往往等到别人转身走了,他会怯生生朝人家背影喊。他只会朝那些特别熟的亲人邻居正面打招呼。
去年在我们给父亲办事(迁墓)忙乎时,我妈不想让儿子参与这类事,单独放家里肯定不行,就想着把儿子托给兰奶奶,请她帮忙照看。她听了后一口答应,叫我们放心,还说“我这些都带出了这么多子孙后辈,我的能力你们放心”。儿子也难得的愿意让她抱,让她带。我们前后忙完一个上午,儿子在兰奶奶那里玩的很开心,没有给大家添麻烦,真是个乖孩子。
兰奶奶嫁到我村里后,家里不富裕,靠地里几亩水田,夏种水稻秋收割,平时种点蔬菜药材卖钱,勉强让四个孩子读完小学,初中,就没有能力继续供他们上学了。
孩子们也很懂事,知道家里的处境。大儿子读完学就外出打工挣钱去了,算是为家里开源节流了。大女儿读完学就去镇里学裁缝了,之后带领着底下两个妹妹学起裁缝,三姐妹也算都有了一门赚钱的手艺。四个孩子都参加工作后,家里条件好了很多,等攒够了钱后,拆了老泥房,盖起了漂亮的高楼,她在老伴去世后,住进了儿子以前住的小屋,与儿子媳妇分开住,不闹矛盾,关系更加亲近了。
我妈很是佩服她大女儿带领两个妹妹一起学习裁缝。那时的农村挣钱路数不多,学裁缝很流行,只要肯干,温饱不愁。于是我妈在我姐姐读完中专没有找到合适的对口工作时,也建议姐姐去学裁缝,可惜我姐实在不适合干裁缝这一行,跟着表姐学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
平平淡淡过了十几年,村里的生活水平快速提高了,门前的窄小水泥路变成了宽大的阳光大道,家家户户开上了小车。每到周末就看门前空地上停着兰奶奶的女儿女婿们的那几辆车子,欢声笑语充满兰奶奶的小屋。
平时经常看到兰奶奶端着电饭煲内胆去儿子家取米做饭,或是送新鲜蔬菜给她儿子家吃。她平时不怎么消费,吃的都是自家种的,喝的多是白开水,穿的就那几套素色衣服,行的就更不需要了,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出村的。
她身体状况还算不差,除了有点高血压,平时服用很便宜的降压药。她平时都自己做饭菜吃,偶尔去儿子家一起吃顿晚饭。
去年兰奶奶听到村里人带回来她姐姐中风的消息时,我妈说看到她当时就哭天抢地的,一阵哭嚎后,旁人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一问才得知她的一位老姐姐生病住院,大家虚惊一场,忙去安慰她一番,“生老病死而已,不要太伤心”。她姐姐住院后不久就离世了,紧接着她姐夫也因为脑中风撒手人寰了。
接二连三的亲人离世给她极大的精神刺激,她还对隔壁梅奶奶说,“好几次看到姐姐姐夫出现在梦中,笑眯眯的看着她,说什么话语听不清”。这些梦让她心理很是紧张,开始重视自己的身后事,在去年年底,把自己多年的积蓄分给了儿子女儿。
今年年初的新冠肺炎疫情,本来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和大伙儿一起在家里安心等解封。可是,因为她的一个女婿,送人去义乌回来后在她家坐了会儿。被村委会得知后,要求她居家隔离一周,最好七天都在家,连儿子家也别去了。
被村委会限制行动后,她很是委屈,好几次站在家门口对邻居梅奶奶说:“我又没去过义乌,又没有得那病,干嘛叫我别出门呢?”那段时间刚好儿子去义乌办事,女儿女婿因为封村进不来,只留下她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不能承受之重。
她虽然委屈,心理抑郁,但还是很配合地居家隔离了,连我妈想要做豆腐找她买豆子,她都拒绝了,因为豆子她藏在儿子家,她不方便去取。
但是意外还是不经意间降临了,那天早上九点左右,我妈和儿子看到救护车“叽呜叽呜”呼啸而来,停在兰奶奶家门口,医生护士把她抬上车,快速驶向医院。
第二天她儿子回来,带回来兰奶奶走了的消息,留下一阵唏嘘。
村里的老人一个个走了,只留下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