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微风不老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惊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慵不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忧愁缭乱,幽思绵长。初夏时节,雨打落花。轻吟冯延巳的这首词,无论是意境还是情感,都一针见血地撩拨起了我内心深处的那股哀思。尤其是傍晚时分这一霎烟雨,更是奏响了一曲离殇······
整整8年的时间,却像隔了一个世纪。
有很长一段时间内,“奶奶”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就像是一把看不见的软刀子,而且是刀刀致命的那种。直至今天,翻开过去写过的关于她的文字,虽然还是会忍不住感慨万千,但至少可以忍住眼泪了。
奶奶出生四十天就被送到了我们家,据说当时是因为生下来哭闹不止,她母亲带的不安生,于是听了一位算命先生的话,把她以童养媳的方式给送养了。庆幸的是,当时太奶奶对奶奶视如己出,像亲生女儿一样抚养长大。而爷爷又是一位脾性极好的人,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好好先生”的那种,所以,奶奶的生活过的还算如意,纵使那个年代清贫了一些。
记忆中,奶奶绝对算得上是一位有才情的女子,上过夜校,可以识字看报,口才很流利,尤其是猜谜语的高手,还知道很多歇后语。小时候跟奶奶一起睡,她总是会出很多谜语给我猜,生活中也总是会脱口而出教我一些歇后语。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但凡家里来了客人,我就会出谜题给他们猜,每当猜不中的时候就特别“傲娇”。现在想来,自己之所以成了一个靠文字吃饭的人,或许也就是那时候种下的因吧。
据说奶奶的外婆家以前是大地主,每次奶奶去做客,都会拿银元奖励她,后来举家迁往台湾。奶奶说,当时她外婆看她聪慧过人很招人喜爱,其实是想把她带出台湾去的,奈何太奶奶不同意,生怕她一去之后从此就不回来了。于是,台湾就成了奶奶心里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没能踏上那方水土也成了她一生的遗憾。
当年跟随着去台湾的是大舅公,也就是奶奶的哥哥。时隔很多年之后,他数次回来探亲,心中对于大陆最放不下的始终还是这个妹妹,每次回来都会给奶奶很多钱,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台币是什么样的。而每次提起台湾,提起大舅公,奶奶心中都是无限感慨。当时自己年纪小,尚且不懂这种感慨到底是什么,如今想来,除了对亲人的思念,多少还带有点儿那种“到不了的都是远方”的情结吧。
奶奶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很标致的人,就连她八十多岁的时候,对待穿着还是一丝不苟的,出门走亲戚还要带着发卡把头发弄得干净利落。她很喜欢走亲访友,就连八十多岁高龄的时候每年还会到广州的叔叔家小住。我时常在想,若是生活在这个年代,奶奶估计也会是一个洒脱不羁爱旅行的姑娘吧。
在那么多孙辈,奶奶与我的感情最深。记得我上学第一天,都是她送我去的,放心不下害怕我哭,就偷偷躲在窗外一直守着。后来随着我读书的地方越来越远,每次回家她都早早等在路口,然后等我要返校的时候她又会送出大老远,直到我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她总说我对她很孝顺,其实她对我更疼爱。以至于,当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永远离我而去的时候,曾给过的疼爱留着都变成了悼念的沉痛。
永远忘不了2008年的立冬,那时我才大二,在田师六楼上着英语课,接到奶奶病危的噩耗,惊慌失措夺门而出。在那之前奶奶的身体虽然比较虚弱,但并未有什么大碍。所以,一切来得太突然。我也以为还能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可想没到终究成了永远的遗憾。回想起最后一次回去陪她,是那年的国庆长假,记得临走的时候,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不舍与眷恋,那时候我并未在意。后来猛然记起,其实那就是一种征兆啊,或许她已经预感到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该有多好?甚至连最后一个拥抱都来不及,她就跟我天人永隔了,这是多么心碎的遗憾啊······
时常在想,若是奶奶还健在该有多好?可惜,这世上终究没有如果,但愿她在天堂一切安好。或许,看到我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也会替我开心吧。
烟雨迷蒙,思亲不已。心有所感,言不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