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之苦尽香

苦尽香,取自苦尽甘来,就好像那个人的一生.......

槿圩城这些时日不如往日的热闹,听闻城外的某个村子闹瘟疫了,城中人心惶惶,几乎所有人都大门不出。原先的生意人都在家发愁,来回踱步,加上灰蒙蒙的阴天,增添无形的烦闷。调香阁的生意也惨淡地可怕,然而,作为店家的白未落却很清闲,时而拨弄下琴弦,时而沏个茶却不喝。香琬本就是只香炉成精,本不该在青天白日出现,但是店铺一天到晚也没个顾客,她也就大大方方出现,在屋里幽灵般飘荡......

“啊!无聊死了!一天也没个人影,你居然不闷?”香琬看着无欲无求的自家主人,翻白眼,“你还真是个做神仙的料!”

未落抬头瞥一眼空气中的白色烟体,无奈笑笑:“我是习惯了的.....倒是你?从返魂香一事之后,愈发放飞自我了!”

“我本就是个香炉,有什么好放飞的?只是过了这么久也想明白了,如今有你陪我,小日子过得勉勉强强啦~”香琬回想着之前的种种,没有曾经的苦闷,原来时间真是很好的药,只要执念消了,什么都是浮云。

“你不要一脸勉强的样子,我也算好吃好喝供着你了,你该对我怀有感激。”未落盯着香琬,也是一脸我很委屈的样子。

香琬没搭理,在屋里飘来飘去,“别飘了!看的我头晕.......”

突然香琬飘到未落面前,“呐呐,和我讲讲许子丞的故事......”

“唔........”

“你可别耍赖啊!我上次还记得你说,以后和我讲许子丞的事!反正现在也无聊,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香琬一脸期待,“我还是很好奇,他和江言慎怎么好上的?”

“唔.........”

“未落,今天你逃不掉的!如果你不讲,我就在你眼前一直飘荡....”香琬见未落还是没反应,生气的晃来晃去,“我飘啊飘,飘啊飘......”

“好了,停下!我讲便是了,先跟我来......”

未落抱着香炉来到里间,穿过那条幽深似乎无尽头的长廊,烟雾缭绕。在那长廊的最深处,未落在一间漆木门前站住,她犹豫了好久,终是轻叹,打开了尘封许久的大门。虽然这里未落很久不曾踏足,但是房间里没有香琬想象中覆盖了厚厚的灰尘。相反,屋内陈设摆放整齐,抚摸桌面竟一丝灰尘都没有,而且有一股奇异的芬芳。香琬很好奇的回头,用疑问的表情看着未落。

“别看我,我很久未曾踏入了。这房间大概是由它在打扫吧......”未落转头看着床中央有兰花木样的精致盒子。不一会儿,盒子动了动,从里面打开盒盖,钻出一个小脑袋。

“啊!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香琬飘过去打量着小小身影的漂亮小人,圆圆大眼睛扑闪着光亮,似乎还有些胆怯,跌跌撞撞的往未落跑去。

未落撑开双手,小家伙稳稳当当的落在未落手心。未落温柔地看着它,“这是小香灵!”

“啊!你这调香阁的稀罕玩意还挺多,连香料都能成精?”香琬表示自己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未落无所谓的瞥她两眼,“只需你这个香炉怪出现,就不许香料成精?”

“啊!”香琬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妖精,“你不说我都忘了!”

此时未落手上的小香灵说话了,朝着香琬的方向,声音软软的,“我叫苦尽!”

未落看着它,轻笑:“她是香琬,和你一样是小精怪!”说着便把苦尽放在了桌上,转身去取那个箱子,“这间房子你倒是打扫的很干净,真是辛苦你了!”

苦尽无所谓的道:“怎么会辛苦?这里本就是我的住所,当然要打扫干净,不然睡的不舒服!”

未落抱起盒子的身形一顿,“你倒是和你主人一样爱干净!”说着就往桌子边坐,香琬早就坐着等听故事了,苦尽挥手一变,桌上倒是多了些茶水和瓜子果盘,“嘿嘿,苦尽你真贴心!我可以好好听故事了!”

一旁的香琬自顾自的吃着甜瓜,苦尽的眼神黯淡,看着未落:“说起来我的出现,难道你就做不得我的主人吗?”未落不语,苦尽继续说:“你心里对子丞和江言慎的死有愧,所以一直不肯来见我!”

未落心咯噔了一下,苦尽没有说错,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敢面对那两个人的死亡。

苦尽看着未落,那些委屈涌上心头,“你看连你也不要我了,说什么苦尽甘来,一直都是苦未尽.....”

未落有一丝的心慌,忙跑到桌前安慰那个哭得很伤心的小香灵,“我没有不要你,不是你自己说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吗?你看,我把这屋子都给你了!”

“可你从来不看我......这些年, 我一直一个精灵......”苦尽哭得一抽一抽的,“我那时候是有怨气的,如果不是你带着沈念来,子丞和言慎就不会死......”

“可是......你也是创造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一直怨你.......你只要哄哄我.....哄哄我.....就好了....”

未落愣了好一会,才回味出苦尽的意思。原来它早就放下了,时间太久,是太寂寞了吧,但是又是个傲娇鬼,一直和自己赌气不说。未落心软得一塌糊涂,捧起苦尽,放在脸颊旁轻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保证!”

苦尽用它的小手抚摸着等了许久的人,留恋她脸颊的温度。一旁的香琬看着这感人的重逢,回想起自己的前主人李夫人,压下心头的酸涩,不满的说:“你们矫情够了吗?我还要听故事呢!”

“不够!!”一人一精异口同声,留香琬砸咂舌,“果然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香琬瞥一眼盒子里一块黑糊糊的东西,嫌弃道:“原来苦尽的本体这么丑!闻起来还是挺香的……”

苦尽不满的说:“我丑是丑了点,但是我值钱啊!”

好不容易腻歪够了,未落看着一旁被冷落的香琬,终于想起来这里的主题了。

“我只是和子丞相处了十年,之后的故事就要交给苦尽来讲了......”


那年,未落被许子丞捡到,子丞十八,未落亦是十八岁的模样。

可以说,许子丞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无父无母,唯有一个制香师父将他拉扯长大,他制香的本领全是他师父教的。本来生活刚好一些,制香的名气上去了,好些个富家子弟、官宦小姐都来买他家的香料。

偏偏是时运不济,那夜晚上闯进来一个落魄妇人,却是师父旧时相识。师父打发了许子丞去睡觉,自己和那个妇人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子丞只看到师父脸上的严肃,还听见妇人的哭诉声。

“师兄,师父拖我把这盒子交由你保管!我不便多留,师父说了,无论如何也不可把这盒子交出去!”妇人似乎经历了很多折磨。

许子丞的师父原是制香世家的程大师兄,只是后来师门利欲熏心之人太多,程先生便离开了那污秽之地。这个妇人大抵是师父较心爱的徒弟吧,不然也不会派她来自己。毕竟自己所处之地,也只有自家师父知道,就当是捡个便宜师妹吧。

只是事态往往比自己想象的严峻,也不知道哪个要事情的大肆宣扬这盒子里的东西有多无价,搞得一群香料师争相恐后抢。江湖上抢武林秘籍的也不过如此,消息穿得飞快,第二日铺子外便有一群“老鼠”唧唧叫,看着便宜师妹被绑走,程先生很无奈。

在搜香料铺之前,程先生偷偷把盒子交给许子丞,告知他从哪条小路往山上跑,自己则是留下来了。虽然是个便宜师妹,也不能丢下她不管,程先生叹息。只是这一别,余生许子丞再也未能见到自己的师父。

也是在那样逃跑的路上,许子丞什么都不知道,听从师父的话去往山上,遇见了白未落。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外?”许子丞在看到这个陌生姑娘时,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这一天发生太多了。

“我也不知道……”姑娘摇头,无知的样子让许子丞很头疼,但是他就是那么善良,绝对不会放任她不管。

“既然如此,和我一起走吧……”许子丞笑出最甜的笑容,伸出手,“我们可以作伴,我会照顾你……”

“好……”

未落回想,只觉得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笑容,遇见过的最棒之人。他就是她心头的白月光,美好而绚丽。

“果然,初遇的杀伤力是最大的,而且还是那样温柔的人……”香琬感叹。

后来,许子丞在集市打听到了盒子风波,也知道自己的师父被人带走了。那段时间,许子丞带着未落住在山间的竹屋里,倒是很清闲。

“你叫什么名字?”子丞问着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看着她跟屁虫似的围着自己转。

姑娘摇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似乎姓白……”

“既然和我待在一起,总不能没有名字吧。”子丞有些苦恼,但是他并不讨厌这个姑娘。

姑娘的好奇心很大,对什么都要掺一脚,喜欢把自己搞得手忙脚乱。许是师父离开了吧,和这个姑娘一起,自己反而不那么孤单了。而她,也的确带给自己很多的快乐,那是他此前未有过的自在。

姑娘看着许子丞低头若有所思,“子丞哥哥,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唔,我最喜欢一句诗,出自《诗经》,桑之未落,其叶沃若。那你叫……未落吧……”子丞看着未落,总想把自己最喜欢的给她。

“好……以后我叫未落,白未落!”

子丞是把未落当妹妹养,什么都是给她最好的,即使他手头并不宽裕。对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姑娘如此,许子丞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是未落很讨他的喜。

他教未落制香,自己也会去街上卖,然后两人回家再吃顿好的。等盒子风头过去,他就在街上租了个铺子,就带着未落住进去,这一住,便是好多年。

“子丞哥哥,这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未落一直很好奇。

子丞也只是笑笑,无所谓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师父要我带着它……”

“那我们打开来看看……”子丞来不及阻止,就闻到一股苦涩味,难闻到想哭。“这是什么东西,也太……一言难尽了……”未落说着就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就连一向修养不错的子丞都皱眉跑出去了。

“原来你以前的气味是很难闻的!”香琬吃着瓜,还不忘吐槽!

“闭嘴!听着……”苦尽咆哮。

未落在树下透气,看着跑出来的子丞,肆无忌惮嘲笑起来。子丞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怎么随意打开我的东西……”

未落见状,突然变脸,一脸委屈“对不起……我就是好奇……”

许子丞也没有真的生气,一看未落那泪眼汪汪的样子,知道是假装的,也气不起来。“好了,我也没真的怪你!”

双方沉默了一下,只听子丞幽幽飘来一句,“真的好难闻,又苦又臭……”

盖上盒子,两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开始思考。未落之前听过子丞讲以前的事情,于是抱怨起来,“这个东西居然还有人当宝?抢来抢去?他们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子丞看着未落忿忿的吐槽,憋笑:“落落,不可以无礼!”自己却再也憋不住,笑起来。等笑够了,才一本正经的说:“恐怕我们还没找到它的妙用……”

又一日,子丞在前头看管铺子,后头突然发出巨响。“落落?落落!”子丞匆忙赶来查看。只见后院的一排架子倒了,子丞有些着急,“落落?你没事吧?落落!”

未落颤抖着举起手来,“我在这……”子丞拉着未落出来,担忧道:“没伤着吧……”

“对不起,我又闯祸了……”未落抱歉的看着后院的狼藉。“没事!你没事就好!”子丞真是陌上人如玉,无论她做错什么,从不责骂。

“什么味道?”未落还沉迷在子丞谦和的恍惚中,闻到一股异香,特别好闻,让人羽化登仙的味道,仿若从苦难中跳脱出来。许子丞也回身寻找源头,“啊!那个盒子打翻了,东西掉出来了!”未落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刚好掉进研制好的甘草粉末里。

“这香味是它散发的,可原来不是特别苦、特别难闻吗?”未落有些疑惑,而在此之间,这异香却飘到了周围,有好几个铺子里的顾客探身往里院瞧,想知道是什么!

“糟了,这股气味发散太快了!”子丞手疾眼快的把那块东西放回盒子,“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啊!”未落回神,接过盒子往屋子里跑,子丞在院子里洗把脸,淡定的回去招呼客人。“不好意思啊!舍妹鲁莽惯了,打碎了一罐香粉,所以才这样.......”

直到傍晚,许子丞关紧店铺门,才开始思考接下去如何?那异香非是人间物,今天这一遭恐是惊扰了周围人。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万一那些人寻过来岂非......

“落落,今晚我们又要搬家了......”子丞推看门时,半点忧愁也没有。“又是我......”未落低头埋怨自己。

“不是!该来的总会来,我们躲不过!”子丞笑笑,“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好!”

第二日,果然来了一群闹事之人,只是人去楼也空。

两人跑到一个空无人烟的山涧,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清凉的风划过脸庞,未落和子丞坐在溪边休息。“这里没人,也闻不到,子丞哥哥,我可以打开吗?”未落很想再回味那个味道。

“随你......”子丞宠溺的看着她。

“嘻嘻....”

再打开盒子,还是很好闻的气息,所有的苦难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沉溺和甜蜜。“闻这个容易上瘾啊!”未落感叹,“可之前明明.....”

“我也不清楚,只是碰到了甘草,就会如此?”子丞也是陶醉其中。未落的想法很多,提议:“不如我们来给它取名字吧?我觉得它是有灵的.....”

“唔,本来它是又苦又难闻,因为碰上了甘草,变成甜丝耐人寻味的异香。若是要取名......不如就叫苦尽?亦有苦尽甘来的意思?”子丞认真思考答复未落。

“哇!!子丞取名字就是厉害!!”未落憧憬的眼神看他,“就叫它苦尽!”

“叫哥哥.....没礼貌......”子丞无奈笑,“希望我们的生活也能像它一样苦尽甘来......”

“嗯。”

殊不知,后来的未落没怎么叫他哥哥了,也没什么机会叫了,未落和子丞的闲暇打闹,丝毫没有注意到盒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一旦拥有一个名字,它就不再是冷冰冰的东西了。

后来嘛,就是在西域边境,子丞护着未落,与其走散。

“接下去就有我来讲了!”苦尽回忆着,有些难过,“那时候我其实一直在沉睡,但是子丞经历了什么,我都能感知到!分别后,我一直躲在锦囊里的,揣在子丞怀里。”

“那你的异香……?”香琬询问。

“从有名字开始,我就可以控制自己了,子丞是知道的。”苦尽解释。

那天的子丞在弄丢未落时,慌张的要命,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很猥琐的大叔。看其装束,是个比较强势的有钱人。他观察许子丞单独一人,又因其长相很好,便起了私心。本来就是抢夺的战乱,众目睽睽之下,商人趁许子丞不备,打晕他,带走了.....

“居然是人口拐卖?那他不是很.......”香琬叹惜道,“他的.......贞操还在吗?”

苦尽嫌弃的看着香琬,“我还在呢.....虽然在沉睡,但我不允许有人伤害子丞.....”

商人看着昏迷的许子丞,笑的很快乐,“这小子穷得叮当响,长得倒是不错,若是能耍耍,到时候再卖了赚一笔,岂不美哉?”

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闻到一股异味,又苦又难闻,还是从子丞的怀里散发出来的。“这小子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怎么身上一股子臭味?”商人皱眉,“真扫兴!直接卖了吧!”由于味道实在太重,商人连屋子里都待不下去了。也正因为这气味,许多人都不愿意与他待在一起,连送饭的小伙都匆匆跑过。

子丞迷迷糊糊的醒来,对着怀中的苦尽,苦笑:“原来是你帮了我,谢谢了......”

“你居然还可以变回那个臭味?”香琬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随着商人的车马来到西域。在贩卖人口的时候,因为子丞身上的气息,尽管他长的风姿特秀,却也受不住他身上的味道。商人表示真扫兴,本来想玩玩没得逞,居然连卖都卖不出去。此时的子丞,真是落魄极了。未落听了,都蹙眉心疼,这些他都未曾和自己讲过。

也是在那时,子丞遇到了江言慎。本来江言慎是不把这些放在眼里的,只是那么匆匆一瞄,便对子丞上心了。江言慎虽然是血蝶教教主的孩子,却是不得宠的,所以也没什么银两,全靠自己的本事偷人。当许子丞重新关回原来的牢笼时,江言慎偷摸着跟过来了。

“呐!我带你出去吧!”江言慎不羁的话语转身消失,留子丞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不一会儿,他听见锁链动的声音,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挑眉,道:“我带你出去!跟我回家吧!”许子丞连拖带抱地被拉走,留下身后巷子深处的咆哮:“我的人呢?!”

虽然子丞身上的苦涩气息很严重,好在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不在乎,他在乎的应该是这个人吧。当子丞被带进偏殿时,还在昏迷状态。江言慎在这血蝶教里,也只是有名无分罢了,偏殿冷得蹊跷,甚至丫鬟都没有。子丞的梳洗上药都是江言慎亲力亲为,当扒去衣服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时,就连一向见惯世俗的江言慎也偏过头不忍直视。原来一个人可以受那么重的伤,还可以苟延喘息着,许是有什么放不下吧。

许子丞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些时日里也全是江言慎在照顾,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给他上完药,那难闻气息反而不见了。那是他不知道,苦尽耗光了自己的精力。

江言慎很喜欢盯着他看,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也很欢喜。

“那孩子最近有什么动静吗?”血蝶教的教主是江言慎的母亲江妤,她满不在乎地询问身边的小侍女。

“最近少主带回来一个男子,然后好像一直在照顾他!”小侍女战战兢兢。

“那就随他吧.......”江妤妩媚的伸着懒腰,“褚琰呢?他去哪儿了?”

“回教主,大祭司今早就出去了,说是要采些新鲜玫瑰给教主沐浴。”江妤掩嘴巧笑,心里得意的不行,“这些事情叫下人去做就好了,他一个大祭司像什么样?”

“若非亲自采摘,怎么能体现我对教主的一番忠心呢?”正说着,大祭司褚琰便进来了,转头示意侍女下去,“你终于来了,我快无聊死了......”江妤嗔怪的嬉笑,娇滴滴的直叫人心底去。

“我这不来了吗?那我就陪教主玩玩?........”

另一边,许子丞总算幽幽醒来。“你可算是醒了.....不然我都打算给你收尸了!”江言慎好笑的看着他,谁不知,前些时日担心的紧也是他。

“这是哪里?我记得是你带我出来的......谢谢....”许子丞用很疏离却很真诚的模样道谢。

“不用客气,我救你,也只是看你长的好看!想找个人陪我!”江言慎无奈,他在血蝶教实在是太憋屈了。

后来许子丞便在血蝶教住下了,正如江言慎说的那样,在这血蝶教里,寂寞冷清还很无聊,像一个华丽的牢笼,困住了喜欢自由的两个人。许子丞觉得江言慎是个很神奇的人,在一个没有父亲、母亲从不关爱的环境下,还可以顽强直爽的生活着,而且活得很洒脱。

江言慎觉得救这个人回来是个错误,除了长得好看,完全就不会笑。一年里,清心寡欲,活像个吃素的和尚。许子丞总是闷闷的,有心事也不说。有次晚上,江言慎偷偷闯进他房间,还听见他梦呓“落落....”

江言慎内心表示很不爽。

“许子丞,你为什么老是不笑呢?你似乎笑点也特别高,普通玩笑也打发不了你......”这天下午在花园里品茶,江言慎终于按耐不住的抱怨。“还好吧......大概是那个逗我笑的人不在身边.....”子丞抱歉的看着他,也不知能说什么。江言慎询问:“那我就不行吗?”

子丞只是沉思了会,才回复:“或许吧.....”

就在这时,刚好撞上了江妤教主和她的大祭司在花丛中肆无忌惮的秀恩爱,江言慎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他的陌生娘亲身边换的男人太多了,倒是现在的褚琰有手段,哄得江妤心花怒放,在教主身边待得最久了。

“咳...江教主...”        “阿娘....” 

两人行礼……

“啊!是你们啊!去去去!别在这儿挡着我赏花.....”江妤连个正眼都不给他俩。

“是”

可就在许子丞经过时,江妤还是叫住他了,“哎?你等等!”许子丞听闻便住脚,“探起头来!”子丞乖乖照做,“啧啧,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如来做我的大祭司?”子丞听闻只是愣在原地,倒是江言慎挡在他面前:“阿娘这是做甚?他是我的人.....”

江妤不满的皱眉,没好脸色的看着他的儿子:“嘁,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开玩笑的,我有褚琰,才不稀罕他!”一旁的褚琰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立马附身上去。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其实,江言慎和褚琰都知道,那并不是玩笑话,她一定是认真的。

之后也的确证实了,江妤总是有事没事找许子丞,偶尔是撩拨,更甚的就是动手动脚。江言慎心里有气,他从来不承认这个母亲,现在又对许子丞下手。大概是占有欲在作祟,江言慎不知道他对许子丞的真实想法,只是觉得他合该是自己的。日积月累的相处也有一年了,他许是动心了。

另一边的褚琰也感觉到了危机,他知道这个女人靠不住,但是她能给自己名利和钱财,他从一个落魄小子变成如今高高在上的祭司,褚琰再也不甘心被人踩在脚下了。

许子丞亦是烦躁,他要找的人不在,身上唯有那块黑乎乎的苦尽,聊表思念。当他被江妤下药时,他才有了恨意。江妤给自己下的是春药,幸好是江言慎赶来及时,不然......

“阿娘,我再强调一次,子丞是我的人!现在,请你立刻离开这里!”这是江言慎第一次顶撞他阿娘,“啪”清脆的巴掌声,扇在江言慎白皙的脸上,火辣辣地疼。“混账!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若不是有我,你以为你还能生活在世上?”

“教主!请息怒!我今天给您准备了蜜饯果盘,都是上好的新鲜货,教主不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褚琰在一旁劝说,江妤瞄了两眼床上的许子丞,知道有江言慎在自己算是吃不到了,“哼!我告诉你,江言慎,这个许子丞迟早是我的!”说完,头也不会的走了,留着江言慎握紧双拳,这大概是决裂的前兆吧。

回到房间看着情迷的许子丞,江言慎的心脏开始不可控制的加速,他不自觉吞咽了下,“许子丞?你还好吗?”许子丞额头发着虚汗,他很难受,思绪混乱,看着眼前的人再也控制不住的扑上去,江言慎一愣,闻着他身上的青柠香,暗了双眸,“对不住了......”

这才是他们的初夜吧,那晚上许子丞压着江言慎疯狂发泄着,那并不是很愉快的承欢。许子丞毫无温柔可言,就连前戏都没有,直接进入,江言慎很痛苦的承受着,下体留出鲜红的液体。一夜之后,当许子丞睁开双眼,看着凌乱的床榻以及狼狈的江言慎,自己下体的斑驳血迹,心头的愧疚感铺天盖地的来。

由于未及时清理,江言慎发烧了。许子丞照顾了他一晚上,又是沐浴,又是上药。等收拾完一切,看着沉睡的江言慎,心头一沉,他发现自己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等江言慎醒来,许子丞便开始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江言慎翻了个白眼,动下身子都是撕心裂肺地疼,“嘶.......我不需要你道歉,这件事本就是我阿娘不对.....”江言慎看着许子丞,“该道歉的应该是我......”许子丞难得的露出惶恐和怜惜之情,江言慎看着那样的许子丞发愣,思绪飘远了,脸颊泛红,索性扭头不看他:“好了!这件事.....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许子丞楞了一会,终是叹息:“好!”

只是这件事虽然大家都不提,可谁也不可能再当没发生过。江言慎每每看到许子丞,总是有些为难。许子丞则是因为愧疚和不安,对江言慎更好了,他开始释怀对其微笑,像宠未落一样宠他。只是那心境不一样了,许子丞以前当他是孩子,如今也有了异样的心思。

另一边的褚琰表面上阿谀奉承,心里不知道骂江妤多少次了,他对江妤下不了手,可是,他可以对许子丞和江言慎动手啊!于是,这边的许子丞和江言慎的处境越发困难了。明里暗里的刁难和捉弄,终是让其二人咽不下这口气。

那日许子丞风轻云淡的问江言慎,“你可想坐这教主之位?”江言慎呆愣了一会,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许子丞,“你想做什么?”许子丞淡然的笑起来,“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说完随即又自嘲地说:“罢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你本就是个闲散少主,怎么可能做那些事.....”

江言慎有些气恼,冲上去拉着许子丞的衣领,“是不是她又对你做了什么?”许子丞有些吃惊,他在乎的居然是自己,但还是老老实实回复:“如果我说是呢?你会这样?”

江言慎放开许子丞,不可置闻的叹息:“为了你,我愿意一试!毕竟我也忍够了!”

就这样,两人心照不宣的开始谋划一场易主的行动.......

大概是将计就计吧,许子丞假意谄媚,讨好江妤,这让江言慎心里膈应着,却也只能隐忍不发。许子丞本就是制香高手,夜晚在江妤的房间里点上欢魂香,让其在梦中与人欢好,实则是许子丞在一旁冷眼旁观。

清晨醒来,江妤只会以为和许子丞夜夜笙歌。许子丞在香里放了荼毒,那是一种慢性药,只会一点一点蚕食江妤的身体。

“那香不会对许子丞有影响吗?”香琬发问,苦尽嫌弃的说道:“那是子丞制的香,他当然有办法了,况且我也一直在他身边,我也能护他。”

有一日,江妤趴在浴池里,妩媚的望着许子丞点香。大约是无聊吧,她自顾自的聊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孩子吗?因为他是强迫得来的产物……”

“我这一生骄傲惯了,却从未有人真心待我。就连我喜欢的男人,也是我自己强求来的……”江妤苦笑,“真是太讽刺了……”

许子丞只是静静听着,默默调制着浴香,竟隐隐有些同情,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怜。大概从那时起,子丞给她换成了苦尽香,想让她在醉生梦死中离去……

本来会照着这样下去,可是有些人却按捺不住了,褚琰居然在洗浴用的玫瑰里下药,如此往复,江妤却是越见孱弱。

江妤看着自己年老色衰,体质虚弱,终于爆发,她一挥手打碎茶盏,“你们一个个,都想要害我……”许子丞在一旁低头臣服。

江言慎好巧不巧的进来了,带着褚琰。人狼狈起来,喝凉水也塞牙。江言慎早就寻着机会除掉褚琰,倒是人家自己心急露马脚,他放任褚琰一月之余,为的不过是让江妤自己察觉。

“阿娘,前些日子我见大祭司在温泉池鬼鬼祟祟的放玫瑰花瓣,我心下有疑惑,便私自彻查,没想到,这花瓣里有蹊跷……”江言慎沉稳的敛在一侧。

“混账!!原来是你,你大概是恨毒了我吧……”江妤沉思了许久,她想狠的,狠一个又一个背叛,可突然又释然了,轻笑:“今年的曼珠沙华开的不艳,就罚你去浇灌一下……”

“教主,是你先不要我的,我不过是自保……”褚琰原本也很愤怒,想挣扎,当看着风华教主不复当年,却很轻松,“罢了,也是我咎由自取。但我会诅咒你,不得好死……”

“拖下去……”

江妤只是笑,放肆的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一个个都盼着我死呢……”

一旁许久不语的江言慎开口,“怎么会?说到底你还是我的阿娘……”

“呵呵……阿娘?若不是你长得几分像我,你以为我能容忍你至今吗?”江妤凄凉的笑着,“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们……”

待两人出去,许子丞回头看着禁闭的大门,叹息“或许我们可以赡养她到老……”江言慎玩味的看着他,“你倒是心善……给她用香的时候,怎么不手软?”许子丞不语,“没用了,玫瑰花瓣的药性很强,褚琰一个月前就动手了,她没法活下去了……”江言慎说着便大步向前,留许子丞站立良久,“或许我可以让她走的没那么痛苦……”

此后的江妤便是一直缠绵病榻,许子丞用苦尽香让其没那么痛苦。因为用的人不同,感觉便不同。江妤梦见初遇沈唐清的景象,那是一见倾心吧。但是那个人,他有自己喜欢的人。

“沈唐清?那不是沈念的父亲吗?”听到此处,未落有些疑惑。“我待在云溪那会,听过一些传闻……”

云溪前任宗主沈唐清,家世丰厚,遇温汩,误终身,是一段佳话却也悲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汩后来与沈唐清和离,寡欢而死……

“先听我讲完吧,真相就快接近了……”苦尽打断到。

那是江妤死前的晚上,她破天荒的叫自己的儿子来房间。人之将死,其言需尽吧。她看着江言慎远远站在床前不愿意靠近,心头发苦。“我们之间,也的确没有半分母子之情……”

“那时候,我很喜欢一个人,他叫沈唐清。可惜他有妻儿,我不甘心,便给他夫人下药。呵呵……这一生我给别人下药的次数还真不少……”江妤絮絮叨叨,“那药只有我能解,而我的要求是,让沈唐清与我欢好……而你便是那时候的意外……可惜啊!你长得不像他,反而像我……”

……江言慎皱眉,不语,心里一团糟……

“后来……呵,没想到他的夫人很是硬气,休夫了。我以为我有机会了……却不想沈唐清将我逐出了云溪……”江妤定定看着江言慎,“但是我不后悔……因为他最后也没和他心爱之人在一起……”

似乎是回忆着过往,觉得自己还真是孤家寡人一个。江妤嘲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到底还是我生的。你是个喜欢自在的人,对这教主之位从不有幻想,如今你这番作为,是因为许子丞吧……”

江言慎此时眼里闪过光亮,原来她还是知道的。殊不知,刚想从屋外进来的许子丞也听到了,子丞拉着自己的衣襟,沉默。江言慎也不说,不否认。

从这一刻起,许子丞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身段,真心实意想陪着江言慎了……

“呵,我快要死了,把我葬在那个院子里吧……”江妤笑笑,“你要幸福啊!别像我一样……”

江妤走了,新任教主就是江言慎了,大祭司许子丞,原来血蝶教还是困住了这两个人。江言慎虽然没有任何心疼,但是江妤的最后一句,他相信那是真的,原来那个女人也还是有心的……

“好了,接下去的故事,你们也都知道了。他俩也不过在血蝶教站住脚跟半年,却遇到了沈念和白未落……”苦尽还是有些怨念。

未落想了许久,才道:“原来沈念灭血蝶教还有一份私心,为母亲抱不平……”

“原来沈念和江言慎是同父异母的孩子……”香琬磕着瓜子,好整以暇。“那后来,苦尽是怎么来这里的?”

苦尽看着未落,香琬也同样看着未落,“子丞死后,我在他怀里找到的……原是想给自己一份念想……”

“却原来是个成精的香料……”

“我也是在子丞死后,才变成小人的……大概是他一生的作为养料,让我成长的……”苦尽遗憾的说着。

“我也算他照顾长大的……”未落苦笑着,也有些释怀了,“子丞最后拥有的甜,许是因为江言慎了……”

苦尽,苦尽甘来,许子丞大抵是苦尽甘来了,至少他自己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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