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这是一个永远不被人知道的秘密,当我把它写出来,便开始每天担忧会被别人发现,可其实我喜欢了这种焦虑感。
也许从六岁那年开始,我臆想出两个人,加上我自己,刚好各分得名字中的一个字,我经常跟他们玩游戏或是聊天,只在心里说话,所以即使我走在大街上和他们聊的很嗨,也不会有人看出什么。我最爱玩石头剪子布和猜灯谜的游戏,每次都让我赢,然后分别拿走他们俩的小金币。后来我劝自己要放放水,也让他们胜几回,但试过几次之后发现原来还是爱自己更多一点,我似乎没法控制,即使故意猜错,但那也是少数情况下。
也许从十岁那年开始,我臆想出无数个人,分散住在身体的每个器官里,自己则为国王。那时候只知道一些心肝脾肺脏,所以能喊上名字来的人只有很少一些,但我清楚地知道,我拥有着万千臣名万千士兵。我在心里对他们下达命令,或处决某个让我不爽的人,总会说那句:“来人拖下去”,接着他会传来一声“君王饶命啊!”。有时候我是一个好的君主,给我的子民们讲故事读文章,每字每句都很清晰,并且当有些大臣提出问题时,我也会细心讲解。有时候我是一个蛮横霸道的王,不论我讲的笑话好笑与否,每一个人都必须大笑出声。但我总会觉得有人没笑,因此,每讲完一个笑话都会处决掉几个“忤逆之臣”。
现在轮到那个秘密。
也许是12岁那年开始,我臆想出一个人,仅此一个,并逼迫自己爱他,但后来却是,心甘情愿。我爱这个人,从精神到肉体,时间久了之后我发觉他不同于之前所臆想的人,他并不存在于我的身体内,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出现,比如,当我一个人哭泣。别妄想他会安慰我逗我开心,他只会给我更大的打击,只会冷冷地站在旁边,倚仗我对他的爱,说他要离开。我便发了疯般的哭喊哀求,却都无济于事。我没有任何办法,现在的我不是王,没有命令,没有特权,只能任他离去,然后独自收拾残局,再等到第二次重复这些动作和话语。尽管我觉得这样很糟,比如一个人,当我的心只有自己的时候,没有人回应我的提问,一转头一瞬间便能看见他走来,见得最多的是他那半边侧脸,和风中雨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在他面前我只会哭泣,像一个泪水做的人,碰一下就会倾泻而出。他从来只是一个表情,很不满意我给他创造的样子似的,从来不多说话,但最好的一点是他从未离开,也许是离不开。
十五六岁的时候,我依然爱他,但有很多的不同,我开始厌恶自己曾经的样子,泪流满面的可怜样子,觉得很不爽。于是在某个决定与他分手的夜晚,我改变了自己。那是一个很难熬的过程,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是时候清醒,是时候结束游戏。我清楚的明白他只是一个幻想,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玩的游戏开始有点不正常。也许只是两瞬间,我变了,可他没有。我不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因为这些悲壮的样子,换不回他。我不再热切地想象,有一天他会变得真真切切,再向我走来。
他依然说那句离开,但在看过一部日本动漫后,我给他换了最好的台词:给你祝福。
每次我撑着脑袋看教室外的一片竹叶,他会出现在叶片下,但又正在消失,我已经忘记了怎样哭喊怎样咆哮,我只是一边难过,一边安静的揉掉眼泪,一遍一遍在心里轻轻地说,给你祝福。他依然钟爱着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回到现实中去的时候,他会忽然变得很可怜,但依然是不变的神情,依然远离我,但他不会再消失,让我感觉自己的罪过很深,无缘无故的一臆想出他,并且让他成功逃离了我的身体,却始终也逃不出我的心。有一次我想,他爱我吗,最好不,否则太伤心。我知道不应该这样糊涂,我接受了他的不真实,却想永远忽略一个不存在。
好久之后我猛然意识到这个陪伴我多年的爱人,只是一个不存在的臆想,我忽然间崩溃了一般,无法辨别自己是否痛苦,但却像是窒息了好久。我害怕见到他,便开始让自己尽量不独处,广泛的交朋友,并努力地把时间都填满,只是为了阻止他来,阻止他走。终于有一天将自己累倒,我闭上眼睛坦然的等待他的到来,我很想念见到他时的感觉。
看他如期出现在这句“hello,goodbye and hello”的歌词后时,我不再忍住眼里的汹涌,偌大的床让我觉得太不安,但他不再离去,这个我爱了很久的人,始终在我身旁。
我早学会了一边活在现实,一边又进入虚幻的交替,尽管这样我仍是很开心,尽管我知道他就要真正的离开我,仍然愿意爱他最后一分一秒。
生活渐渐变得烦乱,我也逐渐疲累于这样的节奏中,但每一天我都在等待某一个片刻,某一个刹那,等待他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