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看见她一摇一晃,在路上边走边唱着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谁也听不懂的歌。她衣衫破烂,一年四季你很难看见她换洗过衣裳;她满脸污垢,不清楚她多少次才洗一次脸,她就是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罗菊,通常大家都不叫其名,都叫她疯女人。
听村里的老一辈讲,罗菊是70年代嫁到我们村的,她父母早亡,是从四川逃难到这边来后被夫家收留,最终在那户人家安了家,疯女人原来并不疯,大大的眼睛,乌黑的头发,尽管经历了些苦难,但那张脸依旧干净好看,笑容常常堆在脸上,那时的她很受村里人喜爱。
-2-
可命运弄人,随着日子一天天渐好,不务正业的丈夫日益暴露他的本性,嗜赌成性,输光了家里的一切,日夜不归家,稍大一点的儿子吧,也像父亲一样,整日在外鬼混,不听劝阻。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她的小儿子学习成绩优异,且懂事听话,也最能体谅她。
一转眼小儿子小学毕业,上了初中,学习成绩仍旧优异,欣慰之余她又多了几分压力,孩子将来的学费怎么办,他那个不着调丈夫是帮不了忙的。
终有一日,噩运降临在她的头上,丈夫久日不归后回到家,不体谅她在家里终日忙不迭的打理一切,反而要把家里唯一一头犁地的牛卖了还他的赌债,终是发生了口角,厮打起来,狠心的丈夫对她一顿毒打,幸好被邻居劝阻制止,不然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听邻居说:“第二天,罗菊就疯了,不再劳作,要么每天对着猪呀猫呀胡言乱语,要么就疯跑于路人中说啊、唱啊。
村里人见其可怜,趁她清醒的时候就到家里把地要过来种,等收获时分给她一些维持生计,村上每年也会分发一些米面油盐给她。
她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小儿子通过子自己的努力初中毕业后上了高中,高中毕业后争气的考上了大学,这些学费大多数来自于国家的补助和儿子的勤工俭学。
有时候,村里人见她状态稍微好时,就故意问她:你那个上学的儿子现在哪里?只见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不清不楚地说:“上学咧”。
-3-
我家离她家很近,约5分钟的路程,有年年关,家里宰了猪,爸腌肉时忽然说:“疯女人家,没喂猪,两个不着调的不回家,小儿子在外读书,假期在外打工自己挣学费,恐怕她几年没吃上肉了”。
“那……”我知道爸的意思,望着她等他发话。
爸割好一块肥瘦相当的肉递给我,我提着肉一路小跑到了她家院子,院内一片狼藉,蜘蛛网、生活垃圾、杂物随处可见。
跨过门槛,走进屋内,见她坐在灶前生火,我小声“咳咳”了两声,她寻声从灶火旁转过脸来,我指了提在手上的肉,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听见她在嘀咕,转身刹那,看见她立在门槛前一脸诚意地冲着我笑。
我脑中浮现了多年前的一幕:她背着满满一背篓玉米棒子,怀中搂着自己的小儿子,正背靠在地埂上给小儿子喂奶。见我和母亲从小路走过来,她一个劲她一个儿劲的叫我小名逗我,我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来,她反倒是几声干笑,响彻玉米地……与他那个两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丈夫形成鲜明对比。想到此:我泪流满面。
我知道在她心里仍保有自己对幸福的理解,她懂得感恩每一个小小的暖人的细节,也许这些都来源于她心底那一块尚未被玷污的净土,她就是在那块净土里存活了多年,尽管她大多数时候是个精神失常的精神病人,人们眼中、口里的疯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一个疯女人,我希望有一天等她的小儿子荣归故里,重新找回她对生活的那份希冀,深深地祝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