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火光冲天,在那高大围墙内,像汹涌的野兽卷曲咆哮。
在这之前半个时辰,似有似无的恍如婴儿啼哭的细细叫喊声,惊扰这座深宅大院附近无数人的清梦。但他们只是翻一个身,就继续睡了。
待这座城苏醒,这座宅子却永远的沉睡。大街依旧热闹,小巷依旧僻静,整座行关城仿佛从来未发生任何事。
从那天起,巡月楼却多了个娇艳如花的人儿。她右鬓上,刺着一朵娇艳的桃花,她的花名被唤作桃娘。
巡月楼,青楼梦境,日间无数文人雅客来此吟诗作对。夜里轻烟薄雾,乐声四起,是江湖侠客的欢乐窝。
这里的女子,愿为笔墨纸砚增添文思。更愿为刀剑江湖,洗脱尘屑。她们多是生在行关,长在行关。虽然琴棋书画,样样都不在话下。但是那些游历四方,江湖豪情还是让她们禁不住春心萌动。
习惯的生活里,她们守得住优雅从容。惊心动魄里,她们也放的开胸怀。
唯独桃娘,不管白天黑夜,都只是抚琴。一层薄薄的面纱下,那精巧鼻梁的弧度,还有略显肥润的嘴唇。让无数男人宁愿听她抚琴,也不愿和其他的姑娘缠绵春宵。
活在幻想里的人,总比活在真实里的人多的多。
直到某天,一个腰挂长剑身着紫袍的少年来到这里。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那少年冷峻的眼神里,泛起了一丝不协调的笑意。
桃娘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三个字:我要你。
她的心和她的琴同时乱了,长长的指甲和琴弦一起崩断。
那少年直接穿过通廊,向着她弹琴的小棚走去。一路横眉竖目的江湖侠士,口中嚷嚷着各种市井中最难听的骂人话。
但那一切仿佛都没入他的眼,几百把利器在他面前挥舞,他依然是那么从容。举手投足宛如给桃娘混乱的琴音伴舞。
优雅从容。
直到他站在桃娘面前,桃娘双手按弦,琴声戛然而止。两人四目相对,全然没把所有的慌乱入眼。
横七竖八倒下的伤者,碎掉的桌椅和楼梯栏杆,慌乱叫喊的老鸨,还有满脸凶相却远远不敢上前的青楼打手。
那少年总算除了桃娘,多少扫了一眼他到来造成的局面。于是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绸布袋,轻轻的一丢,正中老鸨的春怀。
老鸨双手颤抖的接住,差点惊的叫出声来。她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她接到了一颗人头。
但是打开布袋,老鸨立刻就喜笑开颜。刚才还嚷嚷着报官抓人,这会儿却大爷长大爷短的叫了起来。
那一袋砸的她胸口直痛的东西,竟然全都是金元宝。别说伤几个人砸几张桌子,就是买这一座城都绰绰有余。
江湖人士,技不如人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了。
那个夜里,巡月楼格外安静。唯独桃娘的瑶琴声,更加清晰悠扬。从前夜响到黎明。
只是外人可能不知道,弹琴的人却并不是桃娘,而是那紫衣的少年。
直到朝阳的光从窗口照进桃娘的闺房,少年才从窗口站起身。床上的少女妆容未洗,棉被的温暖让她那天然的红润透过胭脂的粉红,在肥润的唇上达到一个巅峰。
像一潭春水上幽深的漩涡。
少年面色依旧冷峻,唯独偶尔眨动的眼皮,是他最深刻的表情。
他伸手触碰她那一点红唇,柔软的温度透过他的指尖,流经他的心脏直至全身。
他慌促的避开,女子哼唧一声继续睡着。他纵身一跃从窗口消失。
2
一炉檀香,正烧到中调。最浓郁,最粘稠,最摄人心魄的时候。还好泥炉上煮着一壶清茶,淡淡茶香随着水汽,挽留着最后一丝清醒。
煮茶可是这定关城里最雅致的习俗。
一双白如削葱的手,垫着湿布托起茶壶,准备着倒进小桌旁的茶盅里。可能是那薄嫩的肌肤,不小心接触了滚烫的壶体。
一个慌张的颤抖,一声细柔的娇喊。噹的一声,红泥壶掉到桌子上,白嫩的手泛起一片潮红,有些地方还烫出了小小的水泡。
嗤的一声温柔的笑,原端坐在桌边的少年站起身。拉过那双烫伤的手,先轻轻吹了吹,然后端详了一下。唤道:“桥生,去拿烫伤膏来。”
“好嘞。”一声细嫩的男童声应答着。
少年“咂咂”两声,说到:“连个茶还倒不好,我难道是找了个人来让我自己照顾的?”
原来那手的主人,梳着公主头,前短后长,搭配着她略显长型的脸。颇有端庄秀丽高贵大方的样子。然而这可却不像她的性格。
“那得怪师父教的不好。我心灵手巧,冰雪聪明整个定关城都是知道的。”
少年无奈道:“自古徒弟笨了,都是师父教的不好。我最不该的不是收你做徒弟,是不该只收你做徒弟。现在落下这个埋怨,居然连个反例都举不出来。”
这时那个被唤作桥生的男童跑了进来,把烫伤药递给少年说到:“公子,竹韵姐姐又烫伤了?”
竹韵嘟嘟嘴说到:“公子你看,连小孩子都跟你学的这么会讽刺。”
桥生过去抱住竹韵的裙子,说到:“我是觉得姐姐这三天两头烫伤,心疼姐姐。”
玉成嗤嗤的笑着给竹韵涂药,心道这孩子长大了必然是可造之材。
竹韵推开桥生,没好气的瞪他,桥生向着她吐吐舌头,跑出了屋子。
不多久,一个身穿短打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说到:“玉成公子,今天该是去空境寺礼佛的日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玉成一愣,这么快就到了。上次去空境寺的情境在他脑海里浮现。
玄悲大师叹息着说:“江湖又要风波四起了,你下次来切记带上后园的钥匙。恐怕马上该用上了。”
返回后,却也没太当回事。只是照着平常悠闲自在的生活,懒得关注外边的事。
但此时想起玄悲大师嘱托,赶紧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钥匙带在身上。嘱咐一声竹韵,家中若有什么事,先顾自保在想办法通知他。
然后就坐上马车径自去了。
留下竹韵,一脸不解的神色。想这玉园内,还能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