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提问小伙伴,如果城市是女人,中国最不好追的妞儿是谁?得到的答案很一致:
「北京」和「上海」。
京妞儿难追——
小岳岳的《五环之歌》后来加进一段rap,里面有一句我印象深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正是应了这个理儿。
在北京工作时曾与一位当地妞儿共事。她容貌普通,但额头饱满,她心里清楚,就扎高马尾露出额头,修长的脖子、白衬衫解俩扣最搭。她极爱笑,男同事们的荤笑话也捧场,别的姑娘扭捏或假装不懂的时候,扯着脖子嘎嘎笑的那个准是她。做事也爽利,喜欢大动作,蹬着中跟的麂皮靴子,走路能生风。
有位女同事砸着舌头评价她:你真“飒”。
飒——
北京这座城,也可以用这个字来形容。她有蓝起来就透亮的天空、有线条直白明快的宫墙,有一年四季都刮得凌冽又利落的风。那是一种不必婉转的美,非南方任一个城市能比。纯粹到掏心掏肺,接近鲁直。
或许有人会说,这种美,没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羞带骚,非中国传统女人的美。我却觉得,这就是中国美。她是中国墨渗入雪白宣纸时的瞬间,脉络清楚、黑白分明。
可能因为我不够“飒”,后来离开北京,而闺蜜去了那里。我结婚时请她做伴娘。婚礼前天她刚从莫斯科飞北京乘高铁来淮,我本紧张,但她一到我身边,我似又闻到那久违的“飒”味儿,心里便安定了很多。
果然第二天她穿着淡紫色长礼服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我面前。自始至终端庄地站在我身旁,做起事儿来滴水不漏。即使在婚礼上最动人的时刻,她也只是泪光微闪,不乱分毫。
婚礼过后我兴奋地不停与她说话,她终于松弛下来,静静地听我说,神色温柔。那个样子让我有点走神,想起北京的夜——
风变得柔软,霓虹映在水面,酒吧里传来低沉的萨克斯,姑娘坐在石栏上,脱了高跟鞋,解开白衬衫的第三个扣子,褪掉白日里的“飒”,点上一支烟。
那种随性的性感,绝世独立。
「上海」
前面我说我不够“飒”,所以选择来到上海。可是尴尬了,我发现我又不及上海妞儿的柔软。
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呢?每天工作生活已经很紧张了,却偏偏有空去喝下午茶,和闺蜜讨论下次旅行去巴厘岛还是日本。生活能被她们过成一件柔软的、会呼吸的旗袍,领口那儿松动一指、腋下处放宽了一寸,时间和优雅就从缝隙间流淌出来了。
过分的是,她们还很清醒自己哪里精致,这种清醒,造就了她们视于人前的样子,多是高贵与苛刻。你不能直接夸她们“你好漂亮啊”,那样她们只会不动声色,礼貌地说声谢谢;
你得这样说,“你下巴和头颈的轮廓线条从侧面看很精致”,语气还得是淡淡的,表面上你也只是得到一个“谢谢”,但伊人微笑的由衷程度是显而易见的。
刚来上海的时候,我一边嫉妒她的精致,一边反感她的清醒。赌气似地把每天过得大而化之,早上穿着球鞋去陆家嘴最高端的写字楼上班,下午宁愿对着电脑脸冒油星,也不愿去试试楼下那家老店的招牌慕斯。我告诉自己我不喜欢旗袍,粗针毛衣牛仔裤就挺好。
直到一个周末,做饭的时候没了酱油。匆匆下楼去买,穿过小弄堂,路过晒着太阳的猫、剃头店里边听沪剧边忙活的伙计、发鬓整齐、穿着淡蓝褂子卖玉兰花的老婆婆,背着小提琴、穿着白裙的长发女孩(路过我的时候还羞涩一笑),我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那一刻,我不想再对她的美视而不见了。因为她真正的美,根本不在十里洋场的繁华似锦,而匿于生活的细枝末节。那才是她美的源头,无需刻意为之。
她的柔软,是对生活的收放自如,她的清醒,是对自己的珍惜与懂得。
于是阳光下,我虽提着个酱油瓶子,也觉得自己是换上了茉白旗袍、趿着暗花锦缎拖鞋,在提这个酱油瓶子。于是步伐也款款起来。
我觉得,这是两个女人的握手言和。
后记
北京、上海之间选一个——
开玩笑吧?
白玫瑰与红玫瑰,
自古有谁选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