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们刚从新郑搬到符离,还没安稳,就又要分离,我是不会去的。弟弟们年纪尚小,让弟弟们去吧。我愿意与爹爹一起坚守城池!”大儿子白幼文说道。
听了大儿子的话,白季庚也伤心不已。他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白行简,尚且年幼,想到自己的儿子金刚奴就是因为颠沛流离而死在路途。白季庚马上打消了让小儿子去的念头。
“行简年幼,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此去,是为了给我白家留下一线生机,所去之人,一定要身强体壮才行。”白季庚说道。
“那就让居易去吧!我们兄弟三人,只有居易学问最好,想要光耀门楣,非居易不可!”白幼文说道。
“哥哥,我不去!我不愿寄人篱下,也愿意与爹爹一起固守城池,宁愿战死,决不与你们分离!”白居易坚定地说道。
看到儿子如此坚定,白季庚更加为难了。他对白居易有着不一样的期望,本也想让白居易去江南避难,但是怎奈儿子不愿意呢。他看向自己的妻子陈氏。
陈氏想到马上就要面对骨肉分离,已经哭成了泪人。看到丈夫为难地看着自己,勉强收住了泪,说道:“你们别争了,就让居易去吧!居易自小聪慧,白氏一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看到儿子想要反驳自己,陈氏马上截住了白居易的话,厉声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不是意气用事之时,你已经长大了,怎可轻言生死呢?”
看到儿子低垂着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想到要与最喜欢的儿子分离,陈氏语气也软了下来,接着柔声劝道:“居易,母亲何尝舍得与你分离,只是如今战乱不堪,我白氏一族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怎能如此轻率。此去你叔父之地,虽然寄人篱下,但是你叔父为人磊落,与你父亲兄弟情深,绝不会亏待你!”
听了妻子的话,白季庚也颇有感触,觉得妻子句句敲在了自己的心坎上,便说道:“你母亲的话,也正是父亲对你的嘱托。你现在就去收拾行囊,明日我便差人送你离开符离。”
白居易知道大局已定,虽然伤感不已,但却无可奈何,只好回屋子收拾行李。
当晚,母亲和兄弟都来安慰自己。看着母亲曾经年轻的脸上已经染满了风霜,如今眼圈红红,泪痕犹在。白居易的满腹牢骚也都忍了。宽慰母亲说:“娘,你只管保重身体!居易自会照顾好自己,不叫您伤心。”
听了儿子的话,陈氏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自白居易出生以来,从不曾与自己分离。如今,儿子马上就要孤身一人,远走他乡,她的心如同刀割一般。
几个兄弟也伤心不已,不断地嘱咐白居易路上的所有琐事。白居易看着骨肉情深的兄弟,更是难受。自己虽然寄人篱下,却远离了战火,而自己的骨肉兄弟,却还要面临战乱的侵扰,怎让他能安心离去呢。
第二日,白居易与家人告别后,背上行囊,开始了他又一次的颠沛流离。幸好白居易身强体壮,路上虽吃了一些苦头,但是还是安全地到达了自己的叔父居住地——江南,这个与自己有着不解情缘的人间天堂。
在叔父家,白居易得到了热情的款待。叔父果真如母亲说的那样,性格温和磊落,视自己如己出。想起父母的殷勤期望,白居易在叔父家读书更加刻苦。看到哥哥的儿子文采风流,气质不凡,白季康也是欣喜不已。
在江南,他第一次听到了刘禹锡这个名字,苏州学院的大才子。这时候的他一定没有想到,多年后,自己能与刘禹锡齐名,成为莫逆之交。
只是,江南虽然百般好,白居易在月圆之夜,总是会忍不住思家情切。一天晚上,白居易独自登上江楼,看着天上的明月,想到自己客居他乡,与亲人离散,顿时伤怀不已。他猛灌了几口自己拎来的美酒,不想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在江楼之上大醉一场,离去之时,突然诗兴大发,遂写下了一首流传至今的《江楼望归》:
满眼云水色,月明楼上人。
旅愁春入越,乡梦夜归秦。
道路通荒服,田园隔虏尘。
悠悠沧海畔,十载避黄巾。
在江南的这段日子,白居易最高兴的便是收到来自家里的家书了。只要收到家书,他孤寂的心就会感到温暖非常。每当看到叔叔家的兄弟们兄友弟恭,他总是异常思念自己的兄弟。
一日,叔叔家的一个客人要回北方了,正好要路过父母的居所符离,他便托客人为他送去了一封书信,信中这样写到:
故园望断欲何如,
楚水吴山万里余。
今日因君访兄弟,
数行乡泪一封书。
可见白居易对家人的思念到了怎样的地步。这时候的白居易年仅十五岁,却早已经历经了世事的沧桑。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在离开故乡新郑以后,就彻底地结束了自己无忧的年少时光。举家迁到符离之后,虽然也对生活有了深刻的影响,但毕竟父母在侧,兄弟环绕,并没有体会过太多的孤寂。
如今,自己已经离开符离三年。这三年,身边没有父母兄弟,自己始终孤身一人在外,尝尽了孤独寂寞的滋味。每每想到父母兄弟,总是借酒消愁。这三年的酒量已经到了一个别人难以企及的地步。所谓,“喝酒伤身”,他如何不知其中利害,只是这三年的颠沛流如若没有这烈酒的相伴,那无数孤寂的凄苦之夜,又如何熬过呢?
想到自己的未来,想到父母兄弟的殷切期望,白居易越发惆怅。他想,若是一直在江南避难,何时才能光耀门楣呢?江南虽然安于一方,却不是自己未来的仕途所在。想到此,白居易不免有了新的想法,若要建功立业,非去京城不可!
“去京城!”这个念头,一兴起来,顿时一发不可收拾。他想到了那位大诗人李白,若是能同李白一样,一进京城便扬名天下,岂不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