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看海

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属于内陆地区,在高唐是没有海的,从开始读书时候就知道海这个概念,而且动不动就用比喻句说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大海一样磅礴的气势,但其实呢,根本就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偶尔在电视里欣赏碧海蓝天的壮观,就艳羡的不行,自己给自己打气,将来有机会一定去看海。去海滩上找找贝壳,去海浪里吹吹风,去海岛上寂寞一下想放飞的心情,几乎每一个男人可能都有一个想冲上天空,翱翔海上的梦想,但可惜绝大多数人也就只是一个梦想而已。

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家就是去南京读书了,当时在禹城听到汽笛声音看火车徐徐进站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背井离乡的彷徨感,有的只是海阔凭鱼妖,天高任鸟飞的兴奋,我想离开高唐了,就离自己看海的梦想近了一步,做穴居高唐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农民肯定是不会有海洋想法的,人生就像阶梯,有了一步登高的努力才能愈发高博,而老是沉湎在平地打转就是完完全全男人的失败了;到南京后我喜欢这座城市大都市的贵族气质,其依山傍水的雄伟也让我流连忘返,唯一让我有点遗憾的就是南京附近也没有海,虽然我曾夜游长江,领略过惊涛骇浪的姿态,但百川归海,我仍是向往那自小就有的海洋的渴盼,其实并不是什么非要达到的高度,只是想曾经拥有过,就像生命不曾缺憾。一个夏天的夜晚,放暑假我去长江北浦口火车站去坐火车,在轮渡上的时候忽然风雨大作,连船上的司乘人员吓得脸都白了,女朋友和我一起,见此情景也伏在我身上闭眼睛,我则是很镇静,自己想看过这么多的书,也总是自命不凡,不会这么悲催吧。随口引了一句韩愈的诗词:口衔山石细,心望海波平。说也奇怪,很快轮渡就平稳了,下船的时候女朋友对我说你会念咒语呀,我说我还没看到海呢,怎么能淹死在江里。她说,你看海的时候我一定会陪着你。

但终于,终于一直到大学毕业,一直到劳燕双飞,一直到我从长江边再到黄河边,都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海,当时一个月二三十元的生活费和二十九斤半的粮票几乎是我生活的全部,我曾经有过一段没有理想没有梦想甚至没有记忆的阶段,是不是可以用行尸走肉来形容呢,大海遥遥无期,而生计都成了问题,我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人生的三岔口,留在南京,回高唐,还是去济南,最后我是用掷色子的方式决定了下一步怎么走,也许我们很多的人生道路都是随机产生的。

真正的看到海是我参加工作后去上海出差的的时候,一个人在外滩上,在清凉的月色里大海如墨,海风吹在脸上有一种潮潮的味道,身后霓虹闪烁,热闹的大上海置身域外,我没有那种想象中的兴奋,只是有一种淡淡的好奇,看到的大海和我梦想中的海洋一点也不一样,星光点点中缺乏一种我希望看到的博大精深,尤其是独身一人,坐在凳子上发呆了足足一个小时,想过去的事情,想那些曾经看过的风景,想那些陪我走过许许多多时光的人,有的陪我很久,有的却只是轻鸿一瞥的路过,但所有曾经生命中存在交集的人我都会好好珍惜。

多年以后,曾经在日照的海边别墅中住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那次是真正的满足了自己的心愿,早晨光着脚在海边沙滩上踱步,捡一些很普通但对我来说很惊奇的贝壳,然后让人给串成风铃,夜风中海浪拍岸的声音却给我一种生命的静止感,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坐在无人的海岸边守护着自己的喜悦,有时候能坐上三四个小时,我后来的一些梦想给海水冲洗过后反而更加清晰了。

独自看海,就像在独自审视自己的理想,有你在,多好,但即使一个人也要留给大海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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