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喧嚣不断地拍打着摇摇欲坠的木窗框,上面点点斑驳的红漆仿佛还在追忆着不知多少年前的往事。林菲菲从被窝里爬起来,“嘭”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真是吵死了,一天到晚的不让人睡觉。”她揉揉了太阳穴,又滚回了自己的被窝。心想:还好,余温尚存,睡觉真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其实天色已近黄昏,远处的云霞早已融入了夜色,只有近处还泛着淡紫色的几朵云还贪恋着城市的灯光点点。人们从各种各样的门里出来,带着不一样的脸色,眼色,肤色。修长白皙的双腿从旋转门中出现,干净利落的西装下漏出黑色包臀短裙,女人眼神妩媚又骄傲,她朝身后的殷勤的男人投去一个标准的微笑,转身便投入了一辆价值昂贵的车里。对面的楼里下来几个男人,领带松松的搭在脖子上,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各自拦了出租车扬长而去。大楼里人影稀疏,最后只有穿着不知哪年流行起来的碎花衬衫的保洁阿姨推着几辆吱吱呀呀的自行车从不起眼的侧门出来,然后融入人流车流,消失在夜色中。
林菲菲躲在这里已经好久了,再过4个小时27分3秒就整整365天了。其实林菲菲不用躲,因为没几人记得她,除了偶尔问问她近况的父母,也没什么人联系她了。不过到这儿一个月后,飞姐曾打电话问过她要不要唱K。飞姐是林菲菲的同事,至少一年前是。32岁,未婚,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祈祷上天赶紧赐给她一个多金的男朋友,帅,以前想过,后来觉得只要有钱,丑点吧也没什么,至少不用担心他出轨。其实这一点她也很怀疑。
天知道林菲菲为什么要躲到这来,从繁华到不能再繁华的京都,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住在这么一栋临街的旧宿舍阁楼里。不过她的生活倒还不错,在楼下一家24小时奶茶店当服务员,除了有时要上夜班,其他都挺好的,老板人大方,饿了有做坏的提拉米苏吃,渴了有速冲的美式咖啡喝。除此以外,林菲菲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睡觉。这一点,林妈妈甚至在林菲菲小时候带她去做检查,可惜没查出病因,为此,林妈妈一直担心到现在,生怕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林菲菲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病,但是健康活了20年后,林菲菲总结出了一条:自己就是觉多而已。
“叮铃铃……叮铃铃……”
纤细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四处摸了摸,熟练地向上一划关掉了闹钟。在这个小鲜肉层出不穷的时代,会设这种闹铃的人估计除了六十多岁不会用手机的阿姨也只有林菲菲了。但是林菲菲觉得这么老旧的阁楼只有这种闹铃才有情调。
在被窝里挣扎了一会,林菲菲终于把头从被窝里伸了出来。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内,照到一本半开着的服装设计的书上。折射的光线照亮了地上黑白色的地毯,墙上零星的几张剪刀手自拍和一排整齐的运动鞋。灰尘在阳光中漂浮,安静,温暖,此时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生厌。林菲菲揉一揉朦胧的眼睛,双手一抻,伸个懒腰,“起床喽。”
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短裤,不知为什么,林菲菲从小就喜欢浅色,她觉得浅色干净,让人平静,尽管大多数时候林妈妈都要说穿太素不好,年轻姑娘要有朝气,她也不在意。她把桌上没看完的书塞进包里,顺手放进去几张素描纸,便走到门口换上运动鞋出门了。
楼下的大妈们三三两两的坐在长椅上聊天,有的手里还提着刚从早市买来的菜。这里的大妈还没有接触到城市广场舞的潮流,仍旧保持简单规律的生活。大妈们很热心,可怜这一个外地来的小姑娘,孤苦伶仃的,也没见爸妈来看过,所以时不时就会叫林菲菲去家里吃饭。大妈总是和她说饭还是自己做的好吃,不要老吃什么甜点喝什么咖啡啦,听起来洋气吃起来可就受苦了。这一点林菲菲非常同意,尤其是在奶茶店工作一年后。当然为了回报大妈们的热情,林菲菲也常常帮大妈们干干活,和她们聊聊天,虽然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倒也了解了不少这栋宿舍楼的事儿。比如,隔壁张大爷的儿子小时学习不好,后来做生意却发了财;楼下王阿姨的女儿前几个天生了个儿子,生下来有8斤6两。当然林菲菲有时候也会和凉亭里的大爷下两盘棋。不过要避开张大爷,张大爷可受不了输给一个年轻姑娘,上次输了就拉着林菲菲硬生生下了4盘棋,直到下赢了。可怜林菲菲脑子笨,一直到第四盘才明白过来。
张大妈看见林菲菲背着下楼了,就喊“菲菲呀,今天咋起这么早,上班去吗?”
“不是,去瑜椛广场转转”
“这么早,吃早饭没,大妈这儿有包子,要不吃了再走?”张大妈永远都这么热心,林菲菲有时想自己也算是运气好,能遇到这么一群人。
“不了,大妈,我路上买点吃的就行,您忙着吧,我先走了”林菲菲回
“唉,你这孩子。”说罢,回头就和其他几个阿姨说道“菲菲,可真是一个好闺女,人长得俊,脾气还好,经常到广场上画画,你说说,琴棋书画我们家菲菲就占了三样,不对,我还不知道菲菲会不会弹琴呢,回头问问。”
“诶,张大妈,怎么就你们家了呢,是不是想让菲菲做你家儿媳妇啊?”旁边几位阿姨互相看一眼,心领神会得笑起来。
“哼,我家那个臭小子能有那福气就好了。”
……
林菲菲坐在花园里,打了好几个喷嚏,心想难道我也花粉过敏?
一阵轻风吹来,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嫩色的柳叶卯足了劲,钻出来感受风的触摸。街上的行人匆匆走过,偶尔驻足看一眼街边的广告牌,随即又匆匆走掉,奔赴各自的欢乐场。世界井井有序,忙碌着欢喜。天空依旧像个孤独的孩子,安静落寞的站在世界的另一边,偶有几朵云,偶尔也会有几只鸟飞过。
“第几个春天了呢?”
林哲站在机场门口,看着这久违的城市,扫了扫额前的微乱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