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㰒燚
夏天,大菜园像一首悠悠透心的歌,似一幅五彩斑斓的画,更若一片不尽的情怀。
紧贴村庄的一方偌大绿野里,盛开着各种姹紫嫣红的花,火辣辣的太阳下,小蜜蜂嘤嘤嗡嗡忙碌穿梭。成群的蝴蝶舞动着迷人翅膀,时而驻足怒放的花蕊里,时而翩跹起伏于绿丛中。黄瓜穰疯一般缠绕着高架的竹竿,青翠欲滴的小瓜还未褪尽黄黄花瓣,旁边青番茄不屑地绿豆眼仰视着它,孩童般俏皮挑衅道:“喂!叫黄瓜的愣头青,看看你那瘦麻杆样儿,长大连媳妇都难找。”
“你低你光荣,你胖你出众,回头给你嫁个武二郎。”小黄瓜不甘示弱,乜斜着花椒似眼珠子,抖着浑身嫩刺回击。
长细的豆角在架上笑抽了身子,青菜们笑得四仰八叉,摇曳着白裙红腰。甜瓜、酥瓜、笋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滚圆的肚子。
在这万绿丛里伫立着一间老屋,土泥垛起的四壁,麦秸覆盖的屋顶。墙里夹杂防雨冲刷的毛茸茸麦草,斑驳凸凹的表层历经岁月洗礼,经年累月呵护着一大园子生瓜梨果,伴他们迎盛夏尽寒冬。
夏天的老屋旁会搭起偌大瓜棚,瓜穰攀附老屋山墙的一面,那青丝绿叶在棚顶肆意蔓延,丝瓜、南瓜、吊瓜垂于棚内,琳琅满目千姿百态,煞是让人喜欢,伫立棚下凉风习习浑身舒展。吃着品类繁多的瓜蔬,用着丝瓜刷锅洗碗,这是大菜园的标配与完美组合。
大菜园每天中午前都会分菜,一堆堆青红绿紫。前往的孩子和妇女胳膊弯挎着竹篮,看菜园的老头坐蔬菜堆里掐着手指,算着前来取菜家庭的人口,按人头拿着各种鲜嫩果蔬。看到孩子下神般半眯起双眼,故意算错人头,逗得领菜的他们小眼迷瞪,满脸疑惑。大人们捂着憋不住的嘴巴,最终偌大的菜园笑语一片。
孩子们脏“爪子”拿起分到的黄瓜,洗都不用洗,抹都不用抹,此时的蔬果比他们的手干净百倍。直接送嘴里叽哩咔嚓,那脆生生的甜,那滋润润的味儿,稚嫩的小脸蛋荡漾着得意的舒坦。这瓜果从栽种到采摘没打过任何农药,没施过丁点化肥,连浇灌的水都甘甜无比,鞠一捧即直饮。
瓜棚旁一口青砖砌的井,井口正中架着船舵般生铁大齿轮盘,圆盘中间两块铸铁斜面小齿轮相互咬合,使动力转换在一小平面上,俩拇指般半圆状铁筋牢固倒扣,长木杠穿过其空隙置中。井里竖着碗口粗的铁皮筒,一节节凸出的边缘有螺丝固定,据井水深浅可无限安装延长,搭在轮盘上的铁链伸进下井的铁筒,隔段距离设置着大小合适,边缘外露的橡皮小圆盘,类似后来家庭压水井的活塞,整条铁链在井中铁筒内外连成环。人围井边缘推动棍子两端,沿井周围转圈循环,铁链上分段的圆扣经过铁桶时,甘泉就稀哩哗啦被带出地面。
村子所属几百亩庄稼地,只有菜园这几十亩有随时灌溉的待遇。这种半机械装置既可人力推,也可驴马拉。炎夏干旱时期,特别是这中午分菜间隙,孩子们总会吆五喝六推上几圈,清凌凌的水吱哇哇汩汩上涌,顺沟渠绵绵不绝滋润蔬菜瓜果,滋润蔫苗抖擞,滋润人的心田。
晚上调皮孩子会想孬点子,夜半静寂月明星稀,一排小脑袋闪现在菜园围墙头,一双双机灵的眼睛骨碌碌四处瞭望。他们蛤馍状悄悄爬进菜园,摘几根黄瓜,摸两个酥瓜,拽三个番茄。正大喜过望偷摸之际,突然远处瓜棚下鼾声如雷的老头一声咳嗽,若惊雷在静夜轰隆炸响,心惊肉跳的孩子们呼啦啦鼠蹿。老头躺在小木床上一动不动,夜色里脸上堆满狡黠的笑,听着孩子们惊兔般慌乱的脚步,他眼都不睁酣然入梦。
岁月如流世事变迁,田园诗画般的大菜园悄然远去,但每至盛夏它总萦绕心头,让人念恋,让人陶醉,促人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