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写了耗子在0~1岁时外公的悉心栽培,本来今天要接着写耗子1~2岁时第一任保姆的启蒙作用的。
但是我的表兄弟姐妹们不干了。
"这不公平,姑丈都写了,为何不写我姑姑,快点快点,我们可想念她了!"这近乎命令的口吻,我实在难于招架。
好吧,我就插播一次,也算让耗子外公外婆在我的笔下团圆,永不分离。
耗子与外婆并无见面之缘,但也不能说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耗子外婆是95年初去世的,走之前,一直极力地猛烈地反对我当时的那段感情。于是,她走后,我便终结了它,这才有了后来与耗子爸爸的萍水相逢。
95年春节前,耗子爸爸公司进了一批曰本设备,急需安装,而日语翻译却回东北老家过年去了,于是到我们公司来求救,我们公司的小翻译恰已买好回四川的票,行装在发,便向他们推荐了我。
"这是我们的英语翻译。正在自学曰语,应该可以应付。"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几天下来,忙得我那叫一个乱。日语不够英语来凑,外加画图点晴,手脚并用,眉心背心全是汗。
时任生产部长的耗子他爹却淡定自若,问了一和二,跟上三和四,五六七八九还在后面排着队。无论我怎么抛媚眼丢白眼都没用。
恨得我咬牙切齿,骨子里耗子外婆的基因便跳了出来:你整我一周,我整你一辈子,走着瞧。
后来,我和他爹领了证。每逢他被我整得团团转的时候,我就高歌一句,"我能感觉你在shuo(出)huang(汗),表情生动bu(太)huang(夸)zhang(张)……"
再后来,便有了耗子。所以说,耗子终究还是由外婆的力量传递过来的。
好吧,言归正传说外婆。
为了行文方便,不至于让读者乱了辈份,下文称耗子外婆为母亲,即我的母亲,其他关系顺延。
母亲排行第七,在她之前,她已经有了六个姐姐。
(暂时没有找到七仙女的合照,只有这五朵金花的)
据说我外婆生下母亲后,连眼皮都没抬,就摆摆手让我外公“抱到外面扔了”,多亏母亲自个儿机灵,赶紧咧开小嘴朝我外公笑,于是不但保住了小命,还得了个“欢欢”的美名。
母亲小时候嘴巴乖巧,特别爱唱歌,很讨人喜欢。外公是个乡绅,闲来无事,爱到几里外的县城小酒馆喝上几杯,外婆担心他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指派母亲当跟班,母亲可喜欢这个美差了。
从外婆家到县城的路是一条长长的水渠堤围,去的时候,母亲数着水草走呀走呀,直至怎么也数不清的时候,就到了县城。
回来的时候,外公常常会让母亲坐到肩膀上,这时候呀,母亲总是把所有会唱的歌都唱个遍,唱累了就趴在外公背上,听流水淙淙地响,听青蛙呱呱地叫,听外公的脚步声沙、沙、沙……
母亲每次说到这里,总是闭上眼睛,身子轻轻地摇,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
童年的母亲,快乐而单纯,直到后来上了中学。母亲是她那个时代为数不多能念上书的农村姑娘,从高小一直上到县城农业中学,并在那里认识了父亲,从而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母亲应该是很浪漫的吧,无数次在梦里,母亲穿一身浅绿色圆领碎花裙子,背挎浅黄色帆布书包,一双白布鞋脏兮兮的,脸上倒是很神气,笑容如山花一样灿烂。
父亲说母亲就是这样独自翻过几个山头,出现在他面前刻在他心里的。
母亲总说,能跟父亲在一起,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实际上,我的外婆,以及我那将母亲视同己出的大姨却不这么认为。
外婆直至百年归仙,还念念不忘是父亲这个“地主家属”坑害了母亲一生。
童年的记忆中,大姨每次来我家,都是大包小包地拎来,临走时拍拍空空两手,然后就抹眼泪儿数落起父亲来。
我也觉得母亲是不幸福的。因为父亲不但穷得要命,更要命的是常年不在家。
起初是因为父亲是个“地主家属”,在生产队“正常上班”待遇要比贫下中农低,挣的工分远远不够糊我们一溜儿四张小嘴巴。
母亲舍不得让我们饿着,只好很不情愿地把父亲赶出家门,说是让父亲去“搞副业”多挣点奖励。
后来则是因为母亲坚持“一个都不能少”要把我们兄妹四个全部送入学校,经济上自然是更加依赖父亲外出做点小生意贴补了。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有一年冬天,父亲在一次收松香的途中,由于山路结冰,父亲一脚没踩稳,骨碌骨碌从山上滚了下来,当时就不省人事,醒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工伤一说,父亲既然开不了工,那就老老实实在家喝西北风吧。
可怜母亲再怎么起早贪黑,一天掰成两天使,也还是止不住我们几个小肚子咕噜咕噜地叫,更别说父亲的营养补充了。
母亲心里那个着急,年后一开春,便找生产队长要承包山田——那是一段据说由知青开垦出来的丘田,散落在深山老林里,离自然村有十几里的路,田里茅草总比秧苗长得快,而且还常常有野猪光顾,收成率极低,已经处于半弃耕状态。
队长见母亲态度诚恳,特别是听到母亲说“按正常收成率缴交粮食”时,便爽快地答应了,乐得母亲连夜就去找我舅舅帮忙收拾家当。
山林里房子是现成的,母亲将屋顶的烂瓦检修一遍,铁锅碗筷往泥灶上一摆,再找几块平整些的石头砌个架搭上木板铺上盖安顿好父亲,留下大姐听差,领着我们几个就热火朝天干开了。
实际上,那时我还小,就只一岁多点吧,母亲给我分配的工作是每隔一段时间叫一声“妈妈”,母亲说这样她干起活来就不累,所以我很是认真负责,直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为止。
二姐四岁左右,她的工作是数数,数秧苗或豆粒什么的,总之母亲干什么活,二姐就数什么,不但要顺着数,还得倒着数,二姐经常得到母亲的奖励,奖品是给母亲倒开水或搽汗一次。
至于哥哥,则主要是挖药材给父亲炖汤敷伤口,并在太阳下山之前把我和二姐先领回家。
母亲自己的工作是把十几亩山田全都种上粮食,以及在屋子四周凡是能下锄头的地方都翻出泥巴来,种上地瓜、芋头、粉薯、丝瓜、青菜、萝卜什么的。
也真是奇怪,这个原来只长荆棘茅草的地方,母亲种什么就长什么,而且结的果实都特大特甜,按照母亲的说法是“它们喝的是甘泉水”。
母亲还养了一只老母鸡,山里虫子多,母鸡的蛋也下得快,我们兄妹四个因为瓜果蔬菜充足,加上深山里日照时间短,全给养得白白胖胖的,父亲也因为吃多了鸡蛋炖野田七,逐渐恢复了健康。
入冬前,母亲先把我们送回村里,然后自个儿天天进山,陆续收割水稻和杂粮。结果年终“绩效考核”时,母亲因超额完成了任务,队里除按满分给母亲计发粮食副食品外,还特别把母亲上交的杂粮发还一半给母亲作奖励。
那一年的母亲应该是幸福的吧。
清晨,总见母亲身轻脚快,风一样地从这个山窝转到那个山窝,傍晚,总能听到母亲的歌声远远传来。
多年以后父亲回忆起母亲时曾说,母亲胆子很小,最怕黑。说这话的时候,父亲的眼睛里有一抹深深的痛。
我还是固执地认为,那时的母亲是幸福的。因为母亲自己也不止一次地说,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整整一年哪,父亲和我们兄妹全在她身边。
现在的母亲应该更幸福吧,因为天堂里,母亲又可以坐到外公的肩膀上无忧无虑地唱歌,还能与父亲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后记:亲爱的表哥表姐表弟妹们,你们关心的其他人物,包括你们自己,全都在我心里,已经着好装,润好色,只待在以后的相关专题里陆续出场,敬请耐心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