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初夏。江南的梅雨又一如往常的踱步来到这座四面环山的小城。一个男孩趴在自己卧室的写字台上奋笔疾书的在写着什么,窗外滴滴细雨浸润了这座小城许久未洗礼过的尘埃,那雨水的潮湿气连带着尘土浸湿的腥气一股劲的充斥到房间里来。男孩伏在案上,手中牢牢的攥握着的那支笔似乎有一股灵气般流动的,没有一丝卡顿。男孩微胖,肉嘟嘟的面容上坠着两滴欲要滑下来的汗珠子,如此闷热又湿气冲天的环境里好似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似的,他只管自己提笔在案刷刷作响。
窗外雨水不大也不小无休止的淅淅沥沥着,四下里除了雨水的滴答声,人影子是一点儿都瞧不到了。周遭的一切安静极了,往远处望去只有重重叠叠纵横相错的房屋和一些零零星星的灯火,在远一点就是沉寂在薄薄雨雾中的黑如墨汁的环山,它的黑跟天空的黑是不一样,天空的黑是茫茫然的无边无际的,环山的颜色却是有棱有角的一块块的像是人拼凑进去的。“啪——”好清脆的一声响亮终归是打破了落雨中的安静,一只从人手里生出来的瓷碗又让人给毫无情谊的打碎了,随即应和着的是男女发出歇斯底里的吵闹声。那个男孩被这声响吓的顿住了,手中笔的生灵好似被人死命的给抽离出来硬生生的给带走了。男孩周围的这一堵钢筋混合泥沙的墙始终庇护不了他的周全,任由着这一大片污秽的声流一段段毫不留情地侵蚀着他幼小而又脆弱的心灵。
男孩的爸妈吵架不止一天两天了,不过这次闹的比较烈,周围的邻居都一窝蜂的挤进男孩的家门来,不知是为了饱眼福看热闹的还是真心的想来劝架的。好似人都是这样,只要一出现来跟平常生活相不符合的事,都会睁着眼迈着腿过来瞧一瞧,然后再张着嘴发出唏嘘的声音。男孩是惊的不敢出来了,缩躲在卧室床上的棉被里即使热的浑身汗透了,男孩热吗,为什么双肩带动着双腿蜷缩在被褥子里还是抖个不停。
不知经过了多久人声渐渐息了,四周又恢复到原有的静寂当中去了,男孩不在抖了,微胖的小身体平静了渐渐的沉入到另个美好的世界里去了。
所有重叠累加的日子里多多少少有掺杂着父母粗暴的吵闹,外人看热闹时的议论纷纷以及男孩孤身一人默默的抽泣声。这些所有不堪重负的点滴琐事,全都渗进男孩单纯而又稚嫩的心底里去,致使男孩怕见人,怕见到所有人,甚至于在学校里他也遏止不住那份环境使然所显露出来的恐惧。渐渐地他被所有同学孤立。尔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成绩烂的一塌糊涂,老师无奈便以男孩为问题学生为由而向校长提出开除,其实是怕男孩拉低全班的平均分的成绩而失去了优秀教师称号。
男孩休学之后的那段时间里,一直蜗居在自己的卧室里,从未踏出过房门一步,连饭和水都是妈妈从窗户边用绳子从楼上系下来的。男孩像一个被禁锢住的一个羔羊,暖阳和风和他至此被一堵厚实的水泥墙所隔断开来。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除了发霉和脑油垢的味道,还有一只只捉摸不定的老鼠与他作伴。终于他再也不怕人了,在自己的世界他觉得很安全。
日子随暗明往来复返着。一日,男孩的妈妈在门前抽噎的哭声连续不断的从冰冷的木板门前透过,传到毫不知情的男孩耳朵里。男孩的妈妈说:“你不要恨妈妈喔……妈妈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断断续续还说些什么,男孩听的不大清楚了,只知道所有的言语全被毫无生气的冰冷墙壁所阻断,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妈妈会哭,为什么自己会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那么久,久到他站在衣柜镜前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顿时他恍然如梦般初醒过来,脑海里一遍遍过滤着早已被自己强硬的塞入脑底的片段记忆。碎片的影像之中是爸爸拿着胳膊肘粗的铁棍一遍又一遍抽打在妈妈的身上脸上,哭号和咒骂声不断地充斥着他的耳膜。他看见妈妈脸上全是血迹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色蔷薇怒放着孤傲在妈妈的脸上,满房间弥漫着血迹的腥味。他从未见过爸爸如此凶恶狰狞的面孔,那副嘴脸的结构倾斜着蜿蜒着像一个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恶魔。他躲在门后吓的抖促不停,嘴唇被门牙紧紧咬住,干涩的血水连带着唾液一起涌入了喉咙里。最终四周邻居夺门而入打断了这场即将失态的凶狠局面。他看着妈妈奄奄一息的躺在水泥地板上,忽而眼前一黑自己倒了下去。
他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这样漫长而又深邃的黑夜,每每妈妈和爸爸的硝烟开始蔓延到他房间里来的时候,他都被吓的惊悚着睁大着双眼,拖着瑟抖的躯体匍匐着挪进自己自认为厚实而又安全的被子里去。他无力而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忍受着,恨恨的心里祈祷争吵快点结束,再不结束他自己都快要窒息了的感觉。他在这间小房间里像一个有神经病一样的人被禁锢着,妈妈趁着爸爸熟睡的时候跑到他房间说了临走时的几句话,随后妈妈的脚步声渐渐离他愈来愈远直至消失不见,他顿时晃过神来,该醒了。他把窗户上订着的木板片用小刀一圈一圈转着预备把上面的螺丝钉给拧下来,可是在这静黑无声的夜里,这样细微的声响显得格外的尖利,他怕吵醒了恶魔他插翅难逃。
当最后一块木板即将要卸下来的时候,他爸爸拎着一个啤酒瓶夺门而入,短时他感觉玻璃破碎了的声音以及刺鼻的血腥味从他的头顶一点点顺势流到了他的眼角、鼻翼还有衣襟上。他感觉眼前一片黑暗,目光所及之处一点一点模糊不清,唯有窗前一块木板还耷拉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里有一两颗闪着微光的星。
头脑胀痛的头部包着白色的纱布,他揉了揉肉惺忪的双眼乍一看窗户已经被订死了,室内一片漆黑,借着窗边透漏出一星半点残留的日光看到地上一小块红色的血迹斑点。他知道昨晚爸爸拿了啤酒瓶抡上了他的头。他暗下死心一定要逃出去,可是当他正准备下床走动的时候随之移动的还有锁在脚踝上的一条冰冷锈迹可见的铁链。顿时他心如死灰,一股脑的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发黄发霉的天花板,还有几颗即将要掉落的老鼠屎。
夜色又暗了下来,爸爸用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端了一大海碗,里面的菜和米饭胡乱掺杂在一起。他不管饭是不是馊了的,用手直接抓着往嘴里送。等到一碗饭快消灭的接近碗底的时候爸爸说了句询问他的话:“你知道妈妈去哪里了吗,你要是告诉我我就把你放出去,乖,听话,吃饱了就告诉爸爸,爸爸不会打你的”。他看着爸爸那张似笑非笑的嘴脸里似乎深藏着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无时无刻不闪烁着刺眼的光。他吓的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使劲的往窗边的拐角里钻。爸爸直接抓住了铁链把他硬生生的给往回拽。他吓的大叫,指甲一直扣住床上的竹席稳固住自己的位置,可是没用,他的力气怎么能抵得过成人。爸爸的最可怕的面孔终于在这一时刻爆发出来了。他拿着根废弃的电线朝着男孩的身上挥过去,一遍又一遍,嘴里不断污言秽语言辞凶狠,似乎要把男孩给分尸的准备。“快说,你妈去哪里了,啊,到底说不说······”男孩痛的说不出话来,身上一道道红色的长印记遍布全身,有的较薄弱的肌肤已经绽开来,白白的肉混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清晰可见。爸爸打的累了已经走了。男孩还是保持原先被打的姿势,他不能动,只要一动痛的更厉害,似蚂蚁钻进伤口又似万剑穿心,那种疼痛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周遭又回复了原先的安静当中去了,他心里的恨夹杂着切肤之痛在他的脑海里,思想中愈演愈烈。他恨妈妈的离去所有的罪痛都降与他的身上,他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说他心理障碍有精神病,他恨爸爸每次喝完酒都要像一个发了疯的恶魔般一次又一次的鞭策着他,把他赶进绝底的深渊。他想忍,可是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内心一团乌黑的影子一次又一次促使着他要逃离这里,但是逃离这里的办法只有一个······
他极力压抑住心里那份持续已久的冲动,是的,男孩忍了一年,他用削铅笔的小刀,也是他用来松螺丝钉的那把小刀桶进了爸爸的胸腔里,一刀不算,他捅了二十多刀。在他逃往县城火车站的时候被抓住的。当时事件一发生立即上了新闻头条,很多网友在页面底下评论出许多斥责男孩,让男孩生不如死,说小小年纪就如此凶狠猪狗不如之类的话。这个新闻我持续关注了很久,当时的评论达到三十万人微博上也成为热搜,许多键盘侠语言激烈昂扬,大言不惭的仿佛自己就是最正义的一类人。我面对着这些人的评论以及社会的舆论,我无言以对,我只能默默的在页面下方评论了一句:“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去救他”。很快我发的这条评论被那些所谓正义的一方的言论给淹没在了最低层。我想,男孩终归是逃出来了,无论他是在监狱还是去天堂,他都不用再承受切肤之痛心灵之苦了。
这篇故事我以文字的方式呈献给各位看官,无论看的人是多少,至少我给真真实实的表达出来了,我做出来了,虽然事故已有好些年,但这件事也伴随着我度过一段青黄不接的花季。我想当时如果我要是有能力,我是一个记者我绝不会去报道
男孩捅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多少刀,而是问他你快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