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下雨天


      又到了下雨的季节。

      从小到大,一直最爱下雨天。

      小时候,在家里的院子里,妈妈种了很多蓖麻。

      下雨天,妈妈总会摘一片大大的蓖麻叶给我,让我放在头顶上遮雨。

      我穿着小小的粉色罩衣,后面系着豆绿色的扣子,手里攥着蓖麻叶长长的根茎,顶着蓖麻叶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一颗颗晶莹的雨滴落在蓖麻叶上,又快速地滚落。

      中学语文课上,读到白居易《琵琶行》中的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时,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儿时那一片片碧绿的蓖麻叶。

      后来,妈妈把我放在姥姥家独自生活。而这成了我对妈妈最早的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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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童年是在山东姥姥家度过的。

      下雨天,我想和小伙伴出去玩,可是没有小雨衣给我穿。

      姥姥找出一个干净的麻袋,将麻袋的一个底角塞进对面的底角,然后给我披在身上。

      我拽着麻袋的两边儿,穿着塑料凉鞋,在雨里疯跑着趟水玩儿。

      及至雨越下越大,吸了雨水之后的麻袋越来越沉,我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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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回到了父母身边。

      妈妈特意去集市上买了白色透明的塑料布,用缝纫机给我做了一件雨衣。

      我清楚地记得,妈妈在雨帽下面缝上了两条漂亮的粉色带子。

      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件雨衣。

      终于盼到下雨了,我可以穿着新雨衣去上学啦。

      妈妈帮我穿好雨衣,把两根带子束成了漂亮的粉色蝴蝶结。

      我心里万分得意,因为我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丽雨衣。

      雨点打在我的身上,叮叮咚咚。我仿佛变成了一架在雨中行走的白色钢琴,全身洒满快乐的音符。

      我的心,像落在地上的雨一样,美得冒泡泡。

      但那么漂亮的雨衣,也仅仅只穿了一次而已。

      放学的时候,天晴了,晾在教室后面的雨衣不见了。

      我哭着跑回了家,妈妈安慰我说,雨衣一定是被班里的坏孩子偷走了。


      上了初中,我开始进入青春期。

      小时候活泼伶俐的我,突然变成了一个落落寡欢的怪小孩儿。

      漫长的暑假,我很少出门。一个人闷坐在自己的小屋里,不停地做题。

      完成暑假作业之后,我曾在一个假期疯狂地做完了一本厚厚的数学习题集。

      做累了,我就自己静静地玩一会儿沙包猪骨嘎啦哈。


      下雨的天气,我喜欢搬着妈妈做的小马扎,坐在屋檐下,托着下巴看雨。

      雨下大了,院子里积的雨水不停地冒泡泡,此起彼伏,有时候还会传来小青蛙“呱呱”的叫声。

      妈妈种的五颜六色的黄菜花、月季花在雨中摇摇摆摆。

      仙人掌、仙人球身上的黄刺,根根分明。

      紫色的茄子、翠绿的小葱、红色的西红柿,经过雨的洗礼,变得亮晶晶的,散发出宝石一样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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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了,院子里晾衣服的铅丝上静静地挂着一排小雨滴,清澈透明,泫然欲滴。

      我幻想着如果能把那雨滴一颗颗摘下来,串成一串水晶珠链戴在脖颈上,该有多美好。

      我静静地望着那透明珠链,放慢了呼吸,唯恐一口气惊醒这透明的梦,让小雨滴在风中轻轻坠落。

      但太阳出来了,小雨滴飞到了天上的云朵里,不见了。


      第二天雨过天晴,我拿着妈妈编的菜篮子(神奇的妈妈仿佛会制作一切),一边哼着“采蘑菇的小姑娘”,一边去田野里采蘑菇。

      我在地里寻找一种绿色细条状的毛子草,雨后毛子草的脚下会有小小的淡黄色的蘑菇长出来。

      蘑菇长得飞快,从冒头到长大,就在一夜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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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前一天的雨下得足够大,往往能采上满满一篮子小蘑菇。

      如果碰巧能采到一只大大的蘑菇,像捡到宝一样,我会开心好久。

      回到家,妈妈把蘑菇炒熟了给我和哥哥吃。

      蘑菇的味道我竟不大记得了,但那种在田野里恣意奔跑着采蘑菇的快乐,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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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升入高中,我才拥有了人生的第一双雨靴,淡黄色,长长的靴筒。

      我把裤子塞进靴子里,走起路来呼呼带风,觉得自己又帅又酷。

      工作后,我酷爱高筒靴。追本溯源,雨靴想来应该是爱的启蒙者吧。

      那时候我愈加喜欢下雨的日子,我的心里装满了少女不可言说的心事,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却找不到一个倾听者。

      淅淅沥沥的雨,仿佛滴落在我的心里,淋湿了少女的心。

      我常常会在下雨的日子里,无端地落下泪来。

      我在日记本上信手涂鸦,为赋新词强说愁,写些不知所云的句子:

      天是阴的,心是沉的;

      我是一株野蔷薇,在荒凉的原野上,孤独地流浪;

      小雨滴落在我微微翘起的嘴角,像是一个短促而清凉的吻......


      上大学的时候,和舍友去逛街,我买回一把蓝底粉色碎花伞。

      记得当天上晚自习的时候,同桌突然“嘭”地一下,把我的新伞撑开了。

      大大的伞仿佛瞬间覆盖了整个教室,教室在那一刻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充盈了一屋子的浪漫。

      后来我和他在一起了,他喜欢用胶片机给我拍各种照片。

      镜头里的我,曾穿着白衫和黄色的碎花长裙,打着蓝花伞,在花丛旁娇笑。

      热恋的幸福在我的两个小酒窝里荡漾,满得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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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为我的每一张照片分别配了一句诗。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张写的是:夏日雨倾情,美人笑盈盈。

      几年后,我们的女儿出生了。而女儿的名字竟悄悄潜在这句诗里。

      这一点,直到几年前,我才惊觉。

      时光久远,给女儿起名字的时候,在柴米油盐的磨砺中,我们都早已淡忘了这些前尘往事。

      冥冥之中,总有一些不可言说、无法解释的巧合。

      不可解释的事情,人们喜欢用缘分来作注脚。

      其实有些时候,也只是籍此给自己一点继续坚持下去的信心和勇气罢了。


      工作后,依然喜欢下雨天。

      每当下雨的日子,就莫名地开心。

      喜欢拍叶子上和花朵上的雨滴,喜欢打着蕾丝边的花伞在雨中漫步。

      干涸的心、沉重的脚步仿佛瞬间变得轻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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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雨,也许是因为雨,让我可以重回大自然的怀抱;

      喜欢雨,也许是因为雨,可以隔离尘世中的喧嚣;

      喜欢雨,也许是因为雨,可以让我忘却庸常的生活,在雨天安静地,或沉思,或沉睡,而心地一片澄明。

      喜欢雨,也许什么都不为。

      只是因为喜欢。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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