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聪
开学第二周的一天早上,组长倩倩跑来告诉我,说林兵作业没做。 我让她把林兵叫到了办公室。
“你作业没做?”我轻声问。
他沉默着。
我又问了一句,他还是一言不发。抿着嘴唇,低垂着眼帘。我说:“你要是真的没做,那总有个理由吧,比如做不来,或不想做,或感觉作业太多等等……”
他听了也只是眨了一下眼皮,快速地看了看我又恢复到了原来的表情,紧闭的嘴巴一直就没有张开过。看到他这个样子,要是在初为人师的那些年,我肯定会气不打一处来,本能的想法就是:连老师的话都不听这不是挑战我的尊严吗?但现在,我却不生气,反倒有兴致想着怎样让他自然地开口说话。这不是因为我的品质有多么高尚,而是我喜欢探究学生的心思……
我接着说:“你不说话,老师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呢?你说说自己的意思,我们可以一起商量解决啊!要是觉得不好说,那不妨写给老师看吧!”我从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递给他。他犹豫着,没有去接,又看了看我,见我的态度还是心平气和的,终于小声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不想写!”
听到他说话了,即便只有轻轻的三个字,我也感觉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其实一开始我就清楚他是不想写的,之所以还这样“明知故问”,那是为了通过这样的“问”以求给学生营造一种宽松、亲近、信任的氛围,让他感受到就算自己做错了,但和老师的对话却是需要的。
也许有些老师一听到“不想写”三个字,可能就会采用以下几种方式掐断了学生刚刚显露的说话“苗头”——要么训斥他:“你这是什么话,做学生不想写作业就不写,什么态度啊!把没写的马上补起来!”要么处罚他:“你这是不尊重老师,知道吗?罚抄五遍,下次再这样,还要多罚,看你还能硬到哪里去!”要么叫家长:“你这样读什么书,叫你爸妈过来说说看!” 要么干脆打手心,罚站等等让他以后长个记性——林兵好像在我接这班级之前曾经遭受过上述的某种方式,说了那三个字后,他条件反射似地紧绷着脸,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等着我大发雷霆。可我的表情依然如故,他脸上顿时浮现出乎意料的神情。我继续问他:“开学初到现在,大概有四五次的作业,你都是不想写吗?”
“不是,就是昨晚那次!”林兵的声音大了些,而且还显得有些急切。我想也是,要是都不想写,倩倩早就过来告诉我了。
“是抄写第一课《别了,我爱的中国》要背诵的五至九自然段对不?”
“是的!”他的声音渐渐地正常起来。
“是因为一下子要抄写五个自然段,太多了是吧?”
他点点头。
“那好,老师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昨天下午老师布置好作业之后,你觉得有想法,可以私下里向老师反映的,以后也可以这样做——不过,昨晚的作业你还是要补上,这样吧,中午你先补一个自然段,剩下的再分成两三次补完,怎么样?”我试探性地问。
或许是因为我的诚恳,并重视和他的谈话,或许是因为我考虑到了他的感受,他竟主动地提出:“老师,我中午要补两个自然段,剩下的明天早上全给你看,可以吗?”
我微笑着向他点点头:“好啊,那就这样,老师等着你的到来。你回教室后,也把我们的这个意思向倩倩说明一下!”
他不知不觉地也已露出了笑容,恩了一声,飞快地跑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语文课后,林兵扬扬手中的作业本说:“老师,我抄写好了!”我看了给他打了个“优”。
第二天,林兵却没有过来把剩下的拿给我看。出操时,我问他都抄写好了吗?他说好了。我说退操后拿给我。可退了操,就是不见他来。我猜想他大概没完成不敢来了,就让一个学生去找他。不一会儿,他就拿着本子急冲冲地跑来了,原来他刚才和同伴玩去了,忘了我说的话——孩子毕竟是孩子啊,当老师感觉很重要的事,在他们看来却可能是没什么重要了。
我看了他的本子后,说:“很好,你已经按时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老师欣赏你这次的守信……以后有什么问题可要直接找老师说哦!”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他腼腆地笑着。
望着林兵远去的背影,我立刻想到是:我不会理想化地认为经过此次的交流与疏导,林兵就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问题。如果以后组长又告诉我林兵的什么作业没做时,我同样会再次想方设法地细细耕耘和体味师生交流的这一过程,惟有如此,才可能有师生情感的交融,才可能有教师真正的自我反思,而在此前提之下,教师对这类学生的“约束”才能谈得上恰如其分的。如果某个教师总认为这样的学生是“屡教不改”,那可能是因为这个教师在苛求教育的完美结果,这样的主观意念等于跟自己和学生过不去。要知道,犯错,也是孩子的一种表达方式,要是教师“读不懂”或忽视了它,那孩子的“问题”,也就会越来越是问题了。
【注:文中学生为化名】